借书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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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永福

在我到扬州师范学院上学之前，一直是书选择我。那时，我没有买过一本课外书，没钱。偶尔有过一两个小钱，也都用于购买少得可怜的学习用品。

那时候，我读的课外书都是从朋友那儿借的，借到什么读什么。“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如果不把，遇到就打。”这是物资匮乏年代穷人借东西的口头禅。从借书人嘴里说出来，是幽默，也算是一种郑重的承诺。

村上有位老奶奶，腿脚不便，儿子在外地厂里上班，她要我帮她到河里提水。作为回报，每次给我一块糖。不久，我就向她提出，把她儿子的闲书借给我读。她家里甚至有一本茨威格的《罗曼·罗兰》，可惜我当时还小，对内容不甚了了。就这样，我经常帮她把水缸提满水。别人见了，连连夸奖我是个好孩子。他们哪里知道我的那点小心思。

我有个同学，学习成绩不太好，但人挺机灵，能说会道，是孩子王。他经常把搞到的书借给我读。他父母就喜欢我到他们家去，总以为我是个好孩子，成绩也不错，在学习上能帮到他们的儿子。事实却是这样的：我们放学以后就到他家做作业，我负责做完我的作业，他负责抄袭我的作业，他甚至懒得抄，要我直接帮他做。我说，笔迹不一样，老师发现的话，两人都跑不了。为此，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他父母对我的厚待感到愧疚。

借来的书有的没头没尾，破损得像乞丐的衣裳。我特别小心地捧着，唯恐给它增加新的损伤，惹得借书给我的朋友心里不愉快。我先看完整的部分，看完了，再去一点点地翻看破损的内容。就像吃脆饼，先把饼完整部分吃了，再去吃落下的芝麻和碎屑，照样吃得津津有味。

书非借不能读也。一般的理解是，书不是借来的，就不会认真去读。我的体验是，不借书，我就没书读。

没有比读借的书更廉价的娱乐，更持久地让人满足。当时，也确实没有比读书更值得让我做的事。

上了大学之后，我开始选择书。每次可以从扬师院图书馆里借10本书，我一般每次借4本理论书、6本文学书，我称之为“营养均衡”。每次借书，我都是选了又选，面对大几十万册的图书，不挑剔都不行。

有一次，我从图书馆借书回来，发现一本书里面很多精彩的页面被撕掉了，不知是哪位喜爱读书的“君子”所为。我就担心，我还书的时候，管理员发现缺损，以为是我干的怎么办？我惴惴不安地把10本书读完，把那本破损的书夹在其他书中间，赶在管理员忙碌的时候去还书。结果，管理员并没发现。以后我借书的时候，就特别留意书里有没有破损。赔钱事小，失节事大。

我的一位校友，性格内向，嗜书如命，整天游走于宿舍、食堂、教室与图书馆之间。大三的时候被人发现，他的床上席子下面放了很多图书馆的书。这些书都是他到图书馆借书时，藏于宽大的衣服里带出来的。据说，他被处以留校察看一年的处分。喜欢读书的我对他的行为深表同情。

这两件事对我直接的影响，让我知道不动笔墨不读书的道理。就是爱书，也不能做孔乙己，自己喜欢的内容，可以用笔抄下来。我由此养成了做读书笔记的习惯。

上大学的时候，我从一位理科同学那里借了两本金庸的武侠书，一直没有机会还回去，每次遇到他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三十年了，上次聚会，我对他说：“你还有两本武侠书在我那呢。”两本书没还，好像欠了他一辈子的债。

现在，只要一天没有读书，我就像欠下了谁的债似的。

有人说，一个人的心灵发育史，就是一个人的阅读史。一个人的阅读史，无疑会打上他生活的烙印。借书读的日子渐行渐远。现在，我拥有读不完的书，还订了杂志。我会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性地阅读。有些书和文章，我读了又读。这些书刊把我生活里时间的碎片珍珠一样串起来。我的生活，因阅读而充实，因简单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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