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聚焦 | 旅游与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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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日常生活以重复性思维和重复性实践为主要特征，是每个人维持生存、进行生产、交往、实践的寓所，连接着旅游活动的起点和终点。日常生活和旅游的关系是旅游研究长期探讨的话题，从旅游作为日常现代性“好恶交织”的产物，到基于胡塞尔和舒茨对于 生活世界的阐述，进行的 日常生活世界和 旅游世界、 惯常环境和 非惯常环境的二元划分，再至呼吁旅游研究对日常生活的回归。随着现代性的发展和研究的逐步深入，旅游与日常生活的界限逐渐模糊，部分学者不再将旅游视为独立于日常生活之外的领域，开始重新思考日常生活与旅游的相互作用，从而更好地理解旅游的意义和本质。

本期专题聚焦从旅游学刊、Tourism Management 、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Journal of Travel Research等期刊上选取了10篇文章，首先从宏观层面重新思考旅游与日常生活的关系，对这一话题进行引介，之后从异化、消费、自我呈现、空间实践等方面对二者的联系进行了更加深入地探讨，希望能激发更多有关旅游和日常生活的探索。

本期编辑：李超然 张慧 苏静

一、引介

1. 杨振之. 再论旅游的本质[J]. 旅游学刊, 2022, 37(04): 140-152.

很多旅游研究从“人为什么旅游”“旅游的本质是什么”对日常生活进行思考。游客的旅游需求、动机、偏好和行为并非在旅游情境中独立产生，日常生活为其旅游活动提供了现实条件和根本动力，因而对旅游本质的探讨不能只关注旅游本身，也要回到日常生活。文章通过现象学还原的方法，对旅游的源起、发生、生成机制和目标进行了深入的理论探讨。作者梳理了胡塞尔、海德格尔等学者对“生活世界”的研究，指出应当真正还原到生活世界去探讨人的存在方式，而旅游作为个体身体的其中一种存在方式，并没有超出生活世界的范畴，进而拒绝了学术研究中将旅游与生活对立起来的认识论观点，强调生活与旅游的一元属性。

在此基础上，作者回到海德格尔的生活世界来思考人的存在性，从价值追寻的角度而非物质空间的划分来看待日常生活和旅游的关系。文章认为旅游产生的本源和动力是避“烦”，日常生活的烦忙和重复性促使人们通过“去远”来追寻“诗意地栖居”，这种目标包含3个层次：诗意的生活、诗意的人生和诗意的存在，在“去远”的过程中重新认识真实世界，实现寻求本真自我的旅游终极目标。文章从现象学的理论层面，为重新认识日常生活和旅游的关系提供了新的视角。

二、日常生活异化与旅游活动

异化是指人们被自己创造的力量所支配的社会现象。劳动和自身的分离导致个体主体性的丧失，不再拥有自身日常生活的支配权，从而引发各种身心问题。 MacCannell将“异化”的概念引入旅游研究中，认为游客为了逃离日常生活的异化，到旅游中寻找真实性。早期的旅游研究更加注重对真实性的辨析和类型划分，近些年来异化的概念逐渐得到更多研究的重视，通过对日常生活异化的进一步理论化，有助于更好地建立日常生活和旅游的关联，更深入地理解游客开展旅游互动，呈现各种旅游行为的原因。

2. XUE L, DAVID M, CHRISTINA N. Theorizing the concept of alienation in tourism studies[J]. 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 , 2014, 44: 186-199.

异化是一个与真实性互补，但又具有独特属性的概念，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中经历了多个概念化的过程，马克思主义者和消费文化研究者认为异化与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和经济关系具有紧密联系，而存在主义者则更加注重异化在精神和心理层面中的内涵，将其视为一种普遍存在于现代社会中的个体的心理困境。

作者将异化的概念与旅游联系起来，基于解释主义研究范式，从生产、消费和存在主义的视角探讨了异化在旅游研究中的适用性。从生产的角度来说，偏远地区的旅游发展过程引入西方的生产制度和生产关系，在重塑目的地当地社区的社会结构方面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旅游从业人员、其家庭成员以及社区成员等多种主体产生疏离感，呈现出不同的异化程度。从消费视角来看，受到商品化进程和消费文化的影响，旅游作为一种具有自发性、自主选择性的特殊休闲活动，却在日常生活的消费异化中逐渐脱离自主性，旅游中的一些行为似乎成为了必须要做的事情，例如拍照摄影，选择特定的目的地等，除了游客的主观选择，也反映了外部社会力量和规范对游客行为的塑造。这些方面体现出日常生活的异化在旅游情境下的延续，而存在主义视角的旅游研究更加强调旅游活动对消解日常生活异化的作用，主张游客通过旅游来寻求现代生活中缺失的真实性。这些研究认为存在的真实性抵消了个体参与西方社会的现代角色而导致的日常生活中的自主性丧失。此外，日常生活中各种功利主义的角色参与激化了异化的程度，不同寻常的旅游活动可以促使人们从日常生活的束缚中摆脱出来，获得自由的感觉。基于这些研究视角，作者提出了旅游研究异化分析的一个通用模型，从而探索不同的参与主体的不同程度的异化存在，以及如何减少异化带来的疏离感。

文章为理解异化概念及其在旅游研究中的应用提供了概念思路，并为旅游中的一些游客行为和现象提供解释的路径。通过生产、消费和存在主义三个视角，我们可以看到日常生活和旅游的区别和联系，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社会结构和行为方式会延续到旅游当中，日常生活的束缚也成为一种旅游需要，推动游客到旅游中寻找真实，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和分析特定游客的心理和行为。

3. VIDON E S. Why wilderness? Alienation, authenticity, and nature[J]. Tourist Studies , 2019, 19(1): 3-22.

异化具有无力感、无意义感、孤立感、自我异化等不同的表现形式，在日常生活中具体表现为焦虑感，在个体的一生当中不时使人们体会到不安、恐惧、担忧的感觉。为了缓解异化及其伴随而来的焦虑感，个体会进行旅行、购物、休闲等多种尝试，在旅游动机的形成和实践中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这项研究为探讨异化及其表现出的焦虑如何影响旅游动机进行了具体的尝试。文章重点关注了徒步旅游和攀岩游客这两类群体，对43位美国阿迪朗达克纽约州立公园的徒步游客和21位红河峡谷的攀岩游客进行访谈，通过开放编码、轴向编码和选择性编码进行主题分析。

基于马克思主义、存在主义和拉康精神分析，研究不仅关注了异化带来的焦虑，也关注了真实性体验中存在的焦虑，并以此将异化和真实性作为一种辩证关系进行研究。异化产生的焦虑是一种现存的状态，驱使人们离开日常生活，在特定目的地寻找真实性的幻想。虽然个体可能永远无法克服日常生活的异化条件，但游客可以在缓解异化、寻求真实性的过程中获得有意义的旅游体验、个人成长、自我反思以及通过不断冒险以进行自我创造的动力。而对于真实性，作者认为它是难以捉摸的，日常生活的焦虑促使游客通过冒险、徒步等方式到旅游中寻求真实，但当游客从日常生活中解脱出来，在旅游中接近真实性的时刻也无法清晰地表达真实体验，游客会表现出在新的旅游体验中进一步追求真实性，回家后精神焕发，计划下一次冒险和旅行的生活方式，以避免日常的焦虑。我们可以通过这种辩证的视角来理解游客是如何在日常生活和旅游中进行流动的。

三、日常生活消费与旅游消费行为

作为一种满足需要的行为或过程，消费在现代社会的作用愈发凸显。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使人们不再简单迷恋于商品的使用价值，开始追求消费本身的意义，希望通过消费来表现个性、品味、社会地位和认同。作为体验经济时代背景下的产物，旅游也不仅仅只是一种观光和休闲活动，而是被符号化的象征物，具有典型的符号消费属性。与此同时，一些日常生活中形成的消费观念和消费习惯也会延续到旅游中。以下两篇研究分别探讨了精英群体的炫耀性消费行为和中产阶级的出境消费模式，体现出日常生活消费主义在旅游情境中的延续性。

4. CORREIA A, KOZAK M & REIS H. Conspicuous consumption of the elite: Social and self-congruity in tourism choices[J]. Journal of Travel Research , 2016, 55(6):738-750.

“炫耀性消费”是Veblen在《有闲阶级论》中首次提出的概念，指个体为了维持和提高个人社会地位而进行的消费，因而炫耀性消费与个体在日常生活中的角色和社会地位具有紧密联系，这种身份地位也影响了人们的旅游消费行为。本篇研究通过关注具有不同身份的精英游客，具体探讨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所处的公共地位是如何影响他们的旅游需求以及消费行为的。研究通过访谈收集资料，在36名葡萄牙受访者可以根据日常生活身份差异分为4个不同的群体，分别为音乐家组、记者组、社会名流组和由教授、飞行员、企业家等经济水平与 名人相似的普通游客组。此外，研究还通过从众、势利、社会地位和享乐价值4个维度收集游客对炫耀性旅游消费的感知。

研究结果表明，炫耀性的出游选择有不同的含义，而这些含义大多与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的社会地位和身份有关。音乐家组倾向于高消费、引人注目的旅游体验；记者组在势利或从众方面没有其他身份的游客明显，但其身份要求他们关注别人的生活，促使他们关注旅游目的地的知识和文化；名流群体更倾向于将炫耀性的旅游经历与被认可和受欢迎联系在一起；而普通游客受享乐的驱动，多寻求精致的旅游体验。总体而言，不同身份的游客对炫耀性消费理解不同，虽然他们认为炫耀性旅游是提高社会地位的一种方式，但炫耀性旅游依赖于个人价值而不是人际价值。对于公众人物，炫耀性旅游是和家人在安静私密的环境度假，而普通人认为“张扬”是最与众不同、最精致、最刺激的旅游体验。除此之外，不同身份地位的游客也表现出一些具有共性的旅游消费行为，他们都明显表现出对日常生活的逃避。通过这项研究可以看到日常生活中的社会身份和公众曝光度在旅游决策中的作用，以及逃离日常生活如何驱动游客开展旅游度假活动。

5. GAO J, ZENG X, ZHANG C, et al. Understanding the young middle-class Chinese outbound tourism consumption: A social practice perspective[J]. Tourism Management , 2022(Oct.): 92.

旅游活动可以被看作是协调一致的、持续的、有条件的社会实践，对旅游者消费行为的理解不能仅考虑其个人的动机偏好，也要考虑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更广泛的背景与社会关系。通过微观个人视角与宏观结构因素的整合来概念化旅游者的消费行为。本篇文章关注了中国出境游热潮的重要组成部分——中产阶级群体，这一群体会通过一定的消费行为来定义自己，从而使自身区别于其他的社会群体。他们的消费受到当代中国价值体系的影响，经历了从炫耀性消费到通过文化消费和生活方式寻求幸福的转变，这些消费观念可能也体现在他们的旅消费行为中。基于社会实践的视角，作者以赴清迈旅游的中产阶级青年游客为例，分析中国中产阶级出境游客的消费模式以及背后的形成机制。

研究通过民族志田野调查、旅行博客记录检索和旅行后访谈收集资料。研究发现主要是以下 3个方面。首先，中国年轻的中产阶级寻求移动技术带来的高质量旅行体验，与传统的中国旅行团游客不同，他们倾向于通过“收集”热门景点来获得能够说“我去过那里”的地位，并注重个人的快乐和舒适。但受到中国传统文化价值观的影响，对价格仍然很敏感。其次，他们的消费也具有强烈的审美维度。物质丰富时代下的成长经历以及消费主义和个人主义的兴起，促使该群体将个人享乐置于消费的核心，追求以视觉景观为主的审美体验。第三，相比于文化沉浸，中国年轻的中产阶级满足于表面的文化体验，强调现场美学和个人愉悦，但同时也表现出高度的跨文化敏感性，在出境游中努力塑造一个良好的中国游客形象。这些消费行为是在中国的社会经济生活、与中国相关的目的地属性、中国的社会技术背景和年轻一代的社会文化规范的相互作用中形成的，这启示我们在研究不同类型游客群体的行为特征时，要考虑更广泛的社会关系和社会技术结构相关的嵌入性。

图 1中国年轻中产阶级旅游消费背后的机制

（图片源自参考文献[5]）

四、日常生活互动与旅游自我呈现

日常生活情境下，人们受到不同社会角色的影响，需要在日常生活空间的“前台”，做出符合其角色定位的行为，这种基于社会角色的互动使自我（主我）的需要在日常交往过程中，是被隐藏在“后台”，很难在日常生活中得到满足。因此，旅游能否为个体提供“自我”表达和呈现的场域，游客怎样以及为什么在旅游情境下进行特定的互动和自我呈现，成为旅游研究的重要话题。

6. HYDE K F, OLESEN K. Packing for touristic performances[J]. 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 , 2011, 38(3): 900-919.

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一书中用戏剧隐喻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的互动过程，指出人们在互动中会有意或无意地运用某些技巧来塑造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以达成自身意愿，并采取多种方式进行印象管理（余志远，2019）。这一理论被引入到旅游研究中，推动了旅游研究的表演转向，游客行为可以看作是旅游各个阶段的表演，反映出游客在旅游中希望营造和呈现出的形象。打包行李是每个游客在出游前都会进行的工作，游客通过挑选服装和道具帮助建立自身形象，但旅游行李的意义还很少受到研究关注，这项研究从这个微观视角切入，探讨了物品在旅游自我呈现中的作用。

研究重点关注了航空旅行的游客如何准备行李，收集了杂志、报纸和网页文章、书籍、旅行指南、网络评论等资料中有关行李打包的信息，并通过扎根理论进行分析，提炼出了3个主范畴。第一个范畴是在新环境中构建自我认同，首先，游客通过识别适合每个场景的着装要求准备衣物和配饰，以此建构自身希望表现出的形象；其次，游客通过携带一些日常生活中熟悉的私人物品建立与陌生环境的联结，维持自我认同的稳定性；此外，游客打包实用的生活用品与药品以应对身体健康可能面对的风险。第二个范畴是行动自由，为了更方便地出游，游客需要尽可能少的准备出游物品，但这一目标可能与其充分进行自我呈现的目标冲突，由此需要游客对物品做出选择。第三个范畴是打包本身作为表演，包含游客在什么时间、用什么样的方法进行打包。

通过这项研究，我们可以发现非常细微的旅游行为也反映出游客复杂的心理特征。一方面，他们关注物品的实用功能，这部分行李并不涉及特定的符号意义。另一方面，游客也通过各种物品积极进行印象管理，但相比于日常生活中希望得到他人认可，旅游中借助物品的表演体现了游客如何建构自我认同。但这项研究并未进一步追溯游客为什么呈现出这样的旅游表演特征，这可能需要更加深入日常生活进行探索。

7. QIU S, CAI L, LEHTO X, et al. Reliving self-presentational concerns in rural tourism[J]. 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 , 2019, 74(JAN.): 56-67.

在旅游情境下，游客较少受到社会规范和日常生活中人际网络结构的约束，可能呈现出与日常生活差异较大的行为。为了解释这种现象，文章引入了自我呈现关注（self-presentational concern）的概念来探讨游客在目的地和家庭环境中的行为差异。自我呈现关注是指人们对自己给他人留下的印象的关注程度。研究认为，目的地环境和家庭环境之间的行为差异可能是由于两种情境下个体对自我呈现关注的程度不同，自我呈现关注体现出游客对于新空间的心理反应，并且其强度可能受到目的地社会物理环境的影响。为了验证这些观点，研究考察了城市居民到农村旅游的心理特征，以及农村目的地是否比城市目的地对城市居民自我表征关注的影响更大，据此建立了乡村旅游与游客自我呈现关注之间的概念模型。

研究对象是过去3个月内进行过国内休闲旅行的美国成年人，从两个不同的网络平台共收集到700份完整的问卷，借助SPSS对数据进行配对样本t检验和混合设计方差分析，研究结果表明：第一，游客将目的地环境视为社会生活的后台，在那里他们对自我呈现的关注比在家庭环境中要低。第二，与城市目的地相比，乡村目的地对城市居民自我表征关注的影响更大。第三，随着游客在目的地停留的时间越长，乡村目的地的环境效应减弱。这些发现说明当游客来到一个他们认为是社会生活后台的环境时，个人的自我呈现关注可能会有所不同，且不同旅游目的地可能具有不同的后台功能。但游客对后台的心理感知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适应目的地环境，产生变化的心理状态。

五、旅游的日常化实践

随着社会流动性的不断增加和数字技术的发展，旅游与日常生活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逐渐成为一种日常化的社会实践。一方面，在空间上涌现出很多基于日常生活环境的休闲活动；另一方面，数字技术的发展使游客在旅游环境中也可能仍然处于日常生活的关系网络。以下两篇文章分别从这两个角度对特定游客行为进行研究，流动性范式的转变下，我们需要重新思考旅游活动的界定及旅游与日常生活更加具体的关联。

8. 薛岚, 张静儒, 韩佳妍. 重新发现附近：惯常环境下的城市微旅行体验研究[J]. 旅游学刊, 2023, 38(05): 127-136.

在传统旅游研究中，异地性是旅游的典型特征，常被作为区分旅游与其他活动的标志之一。但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个体原本较为封闭的日常生活空间的边界不断扩大，旅居等新兴移动方式出现，个体对日常的感知也在不断延伸，与此同时，碎片化的休闲时间催生出了微旅行等新型旅游业态。相比于传统旅游形式，城市微旅行用时短，更加随性，更适应城市居民繁忙的日常生活，但相关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本篇文章从旅游体验的视角出发，探讨惯常环境中，游客如何从城市微旅行体验过程中建构意义。

研究以国内城市微旅行的兴起之地——上海，作为案例地，通过参与式观察、深度访谈和非正式访谈等方式对城市微旅行活动进行调研，收集了 25名游客的访谈资料，并通过迭代分析范式，在整个研究过程中进行数据分析，最终归纳出城市微旅行的 3个维度：场域、过程和意义。城市微旅行旅游世界嵌入惯常环境之中，参与其中的游客通过审视日常重建与周边环境的联结，重塑日常生活中的自我意识和身份认同，其核心意义即在于使个体重新发现惯常环境的价值，重构其与惯常环境的关联。相比于传统异地旅游对日常生活的逃离、拒绝和批判，城市微旅行是一种更为温和的方式，帮助游客获得日常生活身心状态的平衡。这项研究不仅探索了城市微旅行的意义，同时也指出惯常环境概念的复杂性，在不同语境下其代表的空间尺度可能会发生变化，惯常性与非惯常性的内涵仍然值得进一步的探讨。

9. ZHANG M, ZHANG X. Between escape and return: Rethinking daily life and travel in selective unplugging[J]. Tourism Management , 2022, 91(Aug.): 104521.

各种数字技术已经融入到旅游业的方方面面，空间位移产生的距离被信息和通信技术消除，导致游客在旅游情境下也会处于各种各样与日常生活的联系当中，对旅游体验和心理状态产生负面影响。在这样的背景下，作者关注到很多游客出现了“选择性拔掉插头”的心态（ selective unplugging），通过不同的旅游联结模式，调控旅行与日常生活的联系过程。通过研究这种现象，本篇文章希望回答为什么游客希望进行离线旅游，又是为什么以及如何保持与日常生活的互动，进而重新思考了日常生活与旅行之间的关系。

研究采用解释主义范式，共收集了 62篇不同虚拟社区中有关“选择性拔掉插头”的旅游博客和回答以及 16位游客的访谈信息，并对资料进行主题分析。研究发现旅游情境下，游客游走在对日常生活的逃离和回归之间，是一种动态变化和交错的过程。首先，为了避免过多连接带来的负面影响，游客可能会断开与日常生活的信息连接，以重新建立被通信技术模糊的日常生活和旅行之间的界限；其次，在社会义务和内在需求的驱动下，游客可能会重新打开数字开关，沿着“旅行空间 -媒体空间 -日常空间”的通道回归日常生活状态，在处理完日常生活的事项以后，可能再次选择逃避。然而即使数字连接被切断，游客也无法完全逃避日常生活，游客需要与代表日常生活延续的旅伴保持密切联系，并在旅游过程中通过自我沉浸式的体验体会到“家”的感觉。这项研究揭示了游客在日常生活和旅游之间的流动过程，以及信息技术在建立旅游和日常生活中的媒介作用，有助于我们更加辩证地看待游客的流动体验，和日常生活和旅游的相互影响。

图 2选择性拔掉插头时的逃离与回归模型

（图片源自参考文献 [9]）

六、结语

现代化和数字化背景下，旅游与日常生活的关系愈加紧密，上述不同主题的相关研究揭示了日常生活与旅游既有区别也有联系。一方面，日常生活的异化导致身心状态的失衡，推动游客逃离日常生活，到旅游当中寻求真实性和自我表达，旅游为游客提供了更加宽松和自由的空间，使游客得以展现更本真的自我；另一方面，游客的思维方式和消费观念深受成长经历和文化环境的影响，使游客在旅游情境中也会延续很多日常行为。此外，手机等通信设备、数字网络平台以及移动交通工具的发展，从空间和感知上都极大扩展了日常生活的范围，旅游与日常生活的界限愈发被消弭。流动性范式下，旅游似乎成为生活世界中一种特殊的实践方式。这些研究增进了我们对旅游与日常生活关系的理解，并据此深入思考旅游的本质。未来的研究可以在理论探讨和相关现象描述归纳的基础上，进一步从日常生活中追溯不同游客群体旅游行为的逻辑原点和形成机制，期待这一领域出现更多的理论发展。

参考文献：

[1] 杨振之. 再论旅游的本质[J]. 旅游学刊, 2022, 37(04): 140-152.

[2] XUE L, DAVID M, CHRISTINA N. Theorizing the concept of alienation in tourism studies[J]. 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 2014, 44: 186-199.

[3] VIDON E S. Why wilderness? Alienation, authenticity, and nature[J]. Tourist Studies, 2019, 19(1): 3-22.

[4] CORREIA A, KOZAK M & REIS H. Conspicuous consumption of the elite: Social and self-congruity in tourism choices[J]. Journal of Travel Research, 2016, 55(6):738-750.

[5] GAO J, ZENG X, ZHANG C, et al. Understanding the young middle-class Chinese outbound tourism consumption: A social practice perspective[J]. Tourism Management, 2022(Oct.): 92.

[6] HYDE K F, OLESEN K. Packing for touristic performances[J]. 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 2011, 38(3): 900-919.

[7] QIU S, CAI L, LEHTO X, et al. Reliving self-presentational concerns in rural tourism[J]. 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 2019, 74(JAN.): 56-67.

[8] 薛岚, 张静儒, 韩佳妍. 重新发现附近：惯常环境下的城市微旅行体验研究[J]. 旅游学刊, 2023, 38(05): 127-136.

[10] 苏静,李超然.携带丝巾出游：中国中年女性游客的自我呈现[J].旅游学刊,2022,37(09):67-76.

文献整理 || 李超然 南京农业大学

视频制作 || 张 慧 南京农业大学

总体设计 || 苏 静 南京农业大学

技术编辑 || 梁彩荣 吉林师范大学

原创插图 || 李浩琳苏州科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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