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丨鉴定一下昆明工业遗存的转型与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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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去的端午假期，茶姐参加了一场「云纺M60紫薇花文化艺术节」，着实被红砖厂房里的花海瀑布浪漫了一把。

回溯一个月前，刷屏昆明文艺青年朋友圈的「废墟音乐季」于王家桥道生路的云南纺织厂锯齿状厂房上演，音乐现场、行为艺术、躺平市集，年轻人的艺文生活方式被融入上个世纪的旧厂房里，工业气息与现代艺术同频共振。

云纺M60紫薇花文化艺术节，摄影比赛三等奖获奖作品

秋子《上帝视角》丨图源 云纺M60公众号

从2000年起，国内一大批印刻着上个世纪工业文明的老旧厂房，以文创园区或商业街区的身份被焕活新生，成为了包括昆明在内的全国城市艺文漫游的重要一站。

曾一度名声大噪的昆明创库艺术社区，于2019年封园拆除的广州红专厂，目前依旧是热门打卡的北京798艺术区、成都东郊记忆（原成都东区音乐公园）、上海上生·新所、上海船厂1862时尚艺术中心、景德镇陶溪川文创街区……适度改造的老旧厂房和早已停转的生产设备，诉说着那段相似却又独特的历史故事，艺术活动于此上演，新兴商业在此聚合，新与旧的时代语言在同一空间交织碰撞。

细数当下，曾散布于昆明城区各处的老旧厂房，大部分被推倒替代，也有部分作为旧时代的文化遗产得以保留并重获新生。例如，已成为昆明夜生活地标的云纺文创园，《漫长的季节》中“桦林电影院”取景地工映1970-神犁文创园，书林街新兴商业聚合地彩云里……本期观点，茶姐将盘点并浅谈关于昆明工业遗存的改造与再生。

《漫长的季节》桦林电影院丨图源 小红书@工映1970

PART 01

从“时代之光”到“工业遗存”

走进位于环城南路668号云纺文创园内的 云纺博物馆，展览的老照片、老物件和曾经生产使用的纺织机器，带领观者重回那段80多年前为起点的城市记忆。

作为抗战大后方的昆明，云南纺织厂 1937年建厂，为支援抗战以及云南工业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1992年云纺“推倒围墙建市场”再造 云纺商业区，2017年引入新兴消费业态打造 云纺文创园区，如今的云纺已成为昆明青年心中的夜生活潮流地标。

从云纺成立至今经历的两次大转型，可以窥探那些从“时代之光 ”到“工业遗存 ”的演变轨迹。

云纺博物馆丨图源 云纺文创园公众号

昆明作为老牌工业城市，百年工业史萌芽于清末，起步于抗战，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迎来了昆明轻工业的鼎盛时期。上个世纪80年代，山茶牌电视机、春花牌自行车、白玫牌洗衣机、兰花牌电冰箱、茶花牌汽车，曾被誉为 云南工业的“五朵金花”，在那个“三转一响”的年代，但凡哪家拥有“一朵花”都是值得骄傲的事。

进入90年代，随着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国营工厂在市场竞争中逐渐式微，生产缩减，并面临着改制或破产的困境。2002年，以兰花冰箱破产为标志，同一年云南工业的“五朵金花”全部退出市场。

云南工业“五朵金花”之一的春光牌自行车丨图源 网络

2010年昆明提出“退二进三”政策，也就是把主城区的工厂外迁工业园区，原址土地用于发展第三产业。一系列鼓励老旧工业厂区改造转型的政策随之出台，“腾笼换鸟”成为时代必然。从曾经标志着辉煌与财富的“生产资料”，到废弃闲置的“工业遗存”，占据寸土寸金城市中心区域的旧工厂是去还是留，这也成为了城市更新过程中值得深思的课题。

包括昆明在内的全国，消失于城市高楼之间是大部分旧工厂的宿命，一部分具有历史价值的工业遗产有幸被保留下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后迎来焕活新生，被赋予全新的文化与商业价值。

位于书林街128号的彩云里丨图源 彩云里公众号

PART 02

昆明工业遗存的过往今昔

旧工厂变身文创园，在全国都是最为普遍的转型方式，而这段潮流的发端还得从昆明说起。

位于西坝路101号的 昆明创库艺术社区， 它的前身是建于1958年的昆明机模厂生产车间，作为国内最早的LOFT艺术社区，影响了后来北京798、上海M50等文化艺术社区的诞生。2000年，叶永青、唐志冈、林晓东等 云南艺术家策展人联合创立了昆明创库艺术社区，数十位艺术家和多家艺术机构在西坝的闲置厂房里安营扎寨。随后的十余年间，上河车间、诺地卡艺术中心、彼岸文化、井品画廊等举办了上百场艺术展览和文化交流活动，昆明创库一度成为云南艺术最温润的土壤。

但由艺术家们自发形成的艺术社区并没有能将新兴与活力维持下去，昆明创库在全国名声鹊起，伴随而来的是租金上涨以及大批餐饮进驻等管理运营问题，艺术社区的氛围变得不再纯粹，艺术家们陆续撤离到北京或其他地界寻找新土壤。2019年坚守创库的最后一个艺术机构诺地卡艺术中心也搬迁至润城。如今只有几间餐厅、咖啡和摄影工作室支撑的昆明创库，红砖厂房依旧，但早已失去了“创”的灵魂。

曾经的昆明创库艺术社区丨图源 网络

以创库诞生为起点，昆明也逐渐掀起工业遗存变身文创园区和商业综合体的风潮。随后的二十余年间，昆明轻工机械厂、昆明老橡胶厂、云南圆正轴承厂、昆明手扶拖拉机厂、昆明蓄电池厂等一众旧工厂，纷纷在城市更新的时代浪潮中寻求转型。

昆明金鼎山附近的几个工业区由于邻近云南艺术学院以及多所高校，逐渐蜕变为了这座城市文化创意的新高地。

2009年，昆明轻工机械厂的闲置厂房变身为云南省首个有规划的文创园区—— 金鼎1919文化创意园。破败的红砖厂房和从天而降的钢铁铰链都是年轻艺术家眼中的灵感源泉，集装箱工作室化身艺术现场，曾经的金鼎1919也一度成为昆明最具规模的文化创意产业园。

2014年开园的 108智库，前身是有50多年历史的云南圆正轴承厂。同一年，昆明蓄电池厂厂房改造为 秘境M60，2019年升级为 云纺M60文化创意园。2018年 拾翠民艺公园进驻金鼎山上的昆明氧气厂原址，让云南非遗文化在老车间里传承延续。

前身是云南圆正轴承厂的108智库丨图源 108智库公众号

目光落回到昆明城市中心区域，远优于金鼎山的地理位置，为这些旧工厂的再生赋予了更多商业属性。

2016年， C86山茶坊在云南电视机厂原址焕然新生，璞玉书店与阳光心霖儿童公社撑起一片天地；2017年，落于书林街128号前身为昆明老橡胶厂的 彩云里正式开园，以精品酒店和咖啡、茶饮、酒馆领衔的新消费在这里逐步聚合生长。同一年，环城南路云纺商业区开启了第二次重要升级打造 云纺文创园，引入以酒吧、LIVE HOUSE为核心的全新业态焕活夜间经济。

在金鼎山和市中心两大重点片区之外，栖身于二环外的老旧工厂也在近几年尝试破圈。2015年，定位于综合性文化产业园区的 KM1958，在昆明穿金路煤机厂原址上诞生。2017年，龙泉路上的 871文化创意工场为昆明重机厂赋予了第二次生命。2018年，昆明冶炼厂老厂房改造升级， “春雨 937”工业遗产文化主题街区成为西山区马街片区首个休闲娱乐综合体。2021年，前身为昆明手扶拖拉机厂的 工映1970-神犁文创园改造完成，因《漫长的季节》在此取景而火爆出圈。还有云纺集团旗下位于西北新城的另一处纺织生产厂区，即 云南纺织厂，即将于2023年7月携新血活力投入运营……

与全国同步，昆明工业遗存的华丽转身还将继续，在资本的加持下改造丝毫不是问题，但如何能真正做到挖掘价值精准定位，这才是值得反复深究打磨的课题。

C86山茶坊丨图源 小红书@唐唐

PART 03

工业遗存何以变身文创园区

一路走来，在全国工业旧改商业再生的二十年浪潮之下，一系列的问题与难点早已浮出水面。

“文创文产最需要的是人，全国大部分文创园区都面临着相同的困境，没有艺术家和文化创意从业者的资源，也没有文化消费市场的资源，没有人如何能撑起整个文化产业，最终只能依靠餐饮来支撑园区。”

彼岸艺术学会创始人、国际艺术策展人 林晓东作为整段风潮的亲历者与践行者，从2000年联合创立与策划昆明创库艺术社区，2006年参与规划北京751文化产业园区，再到2016年担当昆明871文化创意工场的总规划师。在他看来旧工厂是城市记忆的重要部分，也是辉煌工业时代的历史印证，应从历史、社会、文化、艺术等方面来探索它的价值。在规划中，如何建立园区与城市与产业与人的共生关系，这同样是非常重要且复杂的课题。

871文化创意工场丨图源 小红书@山野谷海

确实，盲目跟风所导致的同质化，让前期出现的文创园区千篇一律，没有深挖自身文化属性以及因地制宜的业态规划，目的仅为招商满铺，最终沦为工业风打卡背景下的美食酒吧街。同样， 文创产业集群以及相关人才的缺乏也是一大难点，除文化产业发达的城市之外，很难形成产业链的有效聚合，只能成为租金相对较低的办公楼。此外，缺少专业团队的持续运营，面临被地产项目推倒的可能性……

包括昆明在内，这是全国大部分旧工厂改造文创园区时所面临的共性问题。但在茶姐视角下，昆明本地此类项目中也不乏一些可参考可探讨之处。

“春雨 937”工业遗产文化主题街区丨图源 小红书@_Mベ李

如何留存旧工厂的建筑与文化价值？

当代建筑大师隈研吾曾说，改造可比重建要难的多。旧工厂的再生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翻新过程，改造中如何保留其自身的建筑与文化价值，改造之后如何与城市社区相融相生，这才是设计的核心。

昆明广基地产打造 彩云里项目时，从旧建筑的保护、改造和再利用出发，聘请意大利柯凯建筑事务所，在保留昆明老橡胶厂的5栋老房子和1座烟囱的基础上，新建部分为钢结构、金属饰面和玻璃的现代建筑，将封闭厂区改造为开放式街区，让新与旧在冲突与碰撞中对话、重生。

彩云里丨图源 彩云里公众号

同期开放的 C86山茶坊，在对云南电视机厂建筑内外改造之后，被称作“维多利亚女王大厦昆明分厦”的内部空间成为刷爆社交平台的打卡胜地。但居住在旁的电视机厂老职工看来，改造后的C86山茶坊没有了“大电视”的痕迹，这座LOFT商业中心与他们的生活再无关系。

而对于那段昆明工业的时代记忆， 云纺文创园将其存入了于2018年建成的云纺博物馆之中，用一件件珍贵的资料与物件，将文化与记忆留存。在即将投入运营的 云南纺织厂，除了至今仍保存原貌的的锯齿形厂房，核心项目之一的云南纺织艺术馆将前纺车间进行改造，实景展示“前纺后加”的完整流程，让参观者体验机器纺织生产的全流程，见证棉花变成布的全过程。

在茶姐看来，工业遗存的文化延续不光靠一座艺术馆来承载，从建筑空间、生产过程和历史资料中挖掘专属内核更为重要。

云南纺织厂仍保存原貌的的锯齿形厂房丨图源 云纺文创园

第二个问题，如何挖掘自身优势清晰定位？

除了鼎盛时期的昆明创库艺术社区和金鼎1919文创园之外，在目前昆明大批文创园区中， 拾翠民艺公园的定位相对清晰很多。

经过6年运营的拾翠在2019年进驻金鼎山昆明氧气厂原址，打造云南特色文化产业金木土石布创新中心，让云南非遗文化在此聚合传承。有氧气厂老车间改造的「斑锡龙金属艺术生活馆」，古琴声悠扬的「奔雷室」，展示云南非遗文化的「瓦猫异兽博物馆 」，待纸张如艺术品的「朗森印艺」……园区内数十个非遗手工艺及生活美学品牌，定位清晰业态有序，民族民艺及手工产业有效聚合，同时爱好者也可在厂区如探秘一般尽兴逛一天。

拾翠民艺公园的瓦猫异兽博物馆丨图源 拾翠

2019年云纺集团将 云纺M60收回自持运营，除了一系列业态升级调整之外，同时也不断挖掘云纺M60的优势所在。1949年建厂种下的紫薇花已成花瀑，加上后期移栽的165棵，打造以紫薇花为IP的昆明最美创意园区，并在每年花期最盛的夏日举办「云纺M60紫薇花文化艺术节」，用摄影展与现场活动强化IP。

相比起云纺M60需花时间持续运营的紫薇花IP， 工映1970-神犁文创园似乎更自带爆点。今年当《漫长的季节》播出爆火之后，大批粉丝专程打卡取景地却发现“桦林电影院”布景已被拆除，或许连文创园区都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天降馅饼”，以至于未能把握住这波打卡红利。不得不说，专业的运营团队实在关键。

《漫长的季节》桦林电影院丨图源 小红书@工映19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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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遗存代表着一座城市的历史记忆与城市肌理，它的再生改造绝对不是一门简单的课题。

从对工业历史文化记忆的延续，到老工厂建筑改造再生的适宜尺度，商业与文化价值之间的良性互通，自身文化属性与在地优势产业有机融合，专业运营团队的长期孵化与运营……需要我们学习探索的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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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部分来自山茶花小姐合作摄影机构

小野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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