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生活的数字化：一个多层次的概念分析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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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N

YAN

引

言

互联网和数字技术已经渗透到人们生活的各个领域，家庭生活也不例外。家庭生活越来越多地通过网络转移到由各种数字技术、应用程序和平台组成的媒介环境中，其实践、体验和结构方式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学界对于家庭生活的数字化还没有一个系统的概念分析框架，这是本研究要解决的一个重要空白。

家庭和人类发展理论长期以来一直强调要理解家庭生活的“多层次”过程和“这些层次的相互作用”。基于来自互联网和家庭研究的大量文献，本研究建立了一个多层次的概念分析框架用于理解家庭生活的数字化。本研究侧重于数字化作为家庭变革的引擎和关键方面如何重构家庭生活的实践、时空模式和组织逻辑。

图1  家庭生活的数字化：一个多层次的概念分析框架

本研究框架从三个层面对家庭生活的数字化以及跨层面的相互关系进行了概念化。首先，作者讨论在微观层面上，个人如何受互联网影响过家庭生活，称之为“做家庭”（doing family）。然后，作者考虑网上“做家庭”（doing family）如何嵌入宏观层面的经济、社会文化和政治背景的。接下来，作者引入中观层面作为两者之间的关键中介。在中观层面的网络社区中，人们向大多数非家庭成员展示家庭生活，并与他们交换与家庭相关的支持。

在此之后，作者详细阐述了跨层次的相互关系，并说明了自上而下（结构化）和自下而上（能动性）的过程，这些过程激活了家庭生活的数字生态。最后，作者讨论了他们的框架对理解家庭变化和推动数字时代家庭学术研究的贡献。

一、微观层次

本研究通过强调关系视角、功能视角与符号互动主义视角，说明数字化对微观层面家庭实践的影响。

（一）

建立家庭关系

1. 建立亲密关系

在线约会正在取代传统渠道，成为建立亲密伴侣关系的中介。在线约会还帮助个人克服本地化约会市场的限制，跨越地理距离和国家建立亲密关系。此外，网上约会并没有破坏强调长期承诺的家庭关系的普遍观念，而是强化了这种观念。网络约会既能强化也能破坏性别不平等：在网上约会中，男性比女性更有可能是主动发消息、约对方线下见面的人；而女性在网上约会时被赋予了更多的主动权和控制权，因为她们可以比较轻松地屏蔽不尊重自己或具有攻击性的男性。

2. （重）建亲属关系

在家庭关系研究中纳入自愿亲属（也称为虚构亲属）具有重要意义。这正是在线平台发挥作用的一个重要领域，在线平台越来越多的被用于这种亲属关系的重建。在线平台加上基因技术的进步，使个人能够发现、定位和联系以前未知的家庭成员或失散的亲属。总之，数字化为重建亲缘关系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可能性。

（二）

履行家庭职能

1. 经济职能

随着数字化进程的加快，人们越来越多地利用金融科技（fintech）来履行家庭的经济职能。由于金融科技降低了与组织和开展经济交换相关的“交易成本”，它在促进家庭成员之间的经济交流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比如，数字化时代之前，流动人口如何给留守家人汇钱是个费事、费力、且昂贵的活动，但是现在他们可以在手机上轻松地通过微信、支付宝等APP转账，极大地降低了家庭成员之间的经济交换（比如，汇款）成本。

2. 照护职能

数字化改变了家庭中基本照料功能的实现方式。以育儿为例，数字技术使父母能够远距离实践育儿；育儿中的数字劳动，即父母通过数字技术和媒体履行其育儿职责，已成为一种日常现象。

然而，数字育儿的普及引发了对隐私的担忧。此外，与传统育儿方式相比，数字化育儿方式需要付出额外的、无形的认知劳动，它强化了育儿分工中的性别不平等。因为这种认知劳动极易被忽视，所以虽然母亲承担的数字育儿工作更多但很难得到认可。

（三）

保持家庭联系

数字技术还极大地改变了人们维持家庭联系的方式。在新冠期间，数字技术在家人保持联系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多元化的通讯工具也满足了不同家庭多样化的沟通需求。

但是，网上互动无法取代面对面的家庭联系，而且可能会加剧亲属维系活动中的性别不平等。因为维持数字家庭联系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也包含很多组织和协调性的工作，而这些职责往往由女性承担。

二、宏观层次

微观层面的家庭实践并非发生在社会真空中，将宏观层面的动态理论化是理解家庭生活数字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

经济体系

政治经济学视角强调资本主义是构建数字技术和社会生活的持久体系。随着家庭生活对于数字基础设施（比如互联网、智能手机、APP等）的依赖性增强，数字资本主义日益渗入家庭这个“私领域”。对数字技术越来越多的使用和依赖，使家庭生活不仅受到监视，还受到资本主义控制。因此，我们要考虑到数字资本主义如何影响、（再）生产家庭生活实践和质量方面的全球不平等。

（二）

社会文化体系

政治经济学视角进一步强调，社会文化体系决定了数字技术在家庭生活中的设计和使用方式。数字平台的技术结构中不仅反映了社会文化体系的价值观和偏见，还有可能进一步放大这些偏见。

智能技术的普及进一步强化了有关家庭生活的原有社会文化价值观和偏见，这些技术越来越依赖于自动算法和人工智能。在许多方面，算法和以数字为媒介的家庭生活反映了社会文化系统中的普遍规范。

数字技术的设计和运行所蕴含的家庭生活数据化，将个人用户重塑为“数据点”，根据类型化的属性对其进行分类，并以为用户提供“个性化”服务为幌子，实际则提供了强化既有家庭规范和不平等的建议。

（三）

政治体系

数字化对政治如何构建家庭生活的改变可能微乎其微，但却能引导和放大政治影响。在国际层面，全球政治也影响着网络“家庭”的动态。网络家庭生活的宏观“结构化”是“一系列过程，而非固定的外部结构”。

三、中观层次

本研究认为，微观和宏观的二分法忽略了中观层面的重要中间动态。在这个层面上，素不相识的个人组成了以家庭为中心的网络社区。网络社区中的互动构建了集体身份和共同的家庭规范。通过定义家庭规范和交换支持，网络社区为人们如何在微观层面“做”家庭提供了信息。作为弥合微观-宏观鸿沟的重要中介，网络社区引导并重塑了宏观结构力量对于个体的作用。

（一）

展示家庭（displaying family）

互联网时代数字媒体的发展促进人们通过社交媒体在线分享家庭生活。与微观层次相比，中观层次的家庭公开程度更高、隐私程度更低。因此，数字化挑战了将家庭生活视为私人领域的传统概念。

在数字时代，在线家庭展示促进了以家庭相关问题为中心的社区和共同规范的形成。以家庭为中心的网络社区还可以延伸到线下世界，建立以前不可能建立的联盟。

家庭生活的在线展示还将个人的挣扎和反思变成了公共对话。由于家庭展示的实践挑战了流行的污名并重新定义了家庭规范，所以这些实践帮助原本孤立和边缘化的个人重新看待他们共同的家庭经历。

（二）

与家庭有关的支持

在网络社区中，个人通过讨论家庭生活以寻求帮助和提供支持，此类讨论的参与者在家庭生活中有着相似的身份和愿望。尽管与家庭相关的在线求助和支持使个人能够在家庭生活领域中获取知识并增加个人的赋能感和主管能动性，但它们也强化了女性的家务劳动责任，从而固化性别不平等。

除了满足信息需求外，网络社区还能为个人提供社交和情感支持。并且，网络社区对家庭实践的集体构建尤其有助于探索制度化程度较低的家庭形式和关系。

四、跨层次的相互联系

上述微观、中观和宏观层面并非孤立运作,而是密切交织、相互塑造。三个层面共同构成了家庭生活的整体数字生态，跨层面的相互作用则赋予了这一生态以生命力。如图1所示，跨层面的相互关系是双向的，包括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过程。

自上而下的过程强调了（基础）结构条件在赋予和限制个人“在线做家庭”(“do” family online)方式中的作用。相比之下，自下而上的过程强调了个人和家庭抵制和（重新）配置宏观动态的主体能力。

在中观层面，即以家庭为中心的在线社区，在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过程中扮演着关键的中介角色，连接微观和宏观层面。构成家庭生活数字生态的三个层面是对话式的、相互塑造的，而非对立的。

五、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强调数字化这一席卷全球的社会变革是家庭变革的一个关键引擎和方面，并说明了发生这种变革的多层次过程。作者对研究框架的理论意义进行总结和强调。

（一）

数字化与家庭变革

数字转型至少给家庭生活的实践、体验和组织方式带来了三种变化。首先，数字技术在某些方面扩展并加强了长期存在的线下家庭实践。其次，数字工具和平台正在逐渐取代一些传统的家庭实践。第三，数字化创造了新的家庭实践。

此外，数字化重构了家庭生活的时空模式和组织逻辑，这是对家庭生活理论化的关键维度。

（二）

与其他家庭变化的关系

家庭生活的数字化与其他突出的家庭变革同步发展，包括家庭生活的非制度化、个人化和商业化，以及家庭生活中的性别革命。

（三）

对家庭不平等的影响

家庭生活数字化对加强或减少社会不平等的影响并不一致。相反，这种影响因社会群体、家庭生活领域和多个层面而异，而且在一个层面的平等化影响往往伴随着另一个层面的反向影响。

参考文献

作者：刘梦涵 中国人民大学人口与健康学院硕士研究生

轮值主编：靳永爱 中国人民大学人口与健康学院副教授

主编：宋健 中国人民大学人口与健康学院教授

执行主编：张晓倩 中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讲师

图文：朱梓琳 中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本科生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中国人口学会婚姻家庭委员会的立场，文中图片等取材自网络，经编辑修改，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网址：家庭生活的数字化：一个多层次的概念分析框架 https://www.yuejiaxmz.com/news/view/227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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