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集《生活拾贝》（五十三）   重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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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三   重生（2）

     严重的失眠折磨得我眼睛都像水蜜桃般红肿了起来。每天，我都是带着一双熊猫眼，精神恍惚地回到学校。在学校里，我像一台没有情感的机器机械地应付着各种事务。我机械地与师生交谈、机械地上课，机械地批改作业，完全没有了过去那种工作的激情。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我有问题，我竭力在师生面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表面上我与同事、学生有说有笑，但我的笑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冰雪世界。每天下班时间一到，我都迫不及待地逃离学校。妻子知道我有心事，每天下班后也放弃了一切娱乐活动，陪着我在操场散步、聊天。

尽管妻子搜索枯肠地开导我、鼓励我，但我对自己能力

的怀疑却始终没有停止，相反还更进一步加深了。无论妻子的话语多么具有煽动性，我都是会以能力不足进行了无情的反击。渐渐地，我产生了一种想逃避现实的想法。我对妻子说：“既然我没有能力在中心小学当副校长，干脆到乡村学校当一名普通教师算了，免得尸位素餐。”妻子鼓励我道：“你能由一位普通老师成为一个副校长，完全是靠自己实力，你怎么能够妄自菲薄呢？”我苦笑道：“那都是运气的成分。现在的我不但没有能力当副校长，甚至连当一位普通老师的资格都没有了。干脆我辞职算了，免得误人子弟。”妻子安慰道：“谁敢说你没有教学能力，你上的课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老婆，你太看得起我了，其实我是一个外强中干的人。”我摇摇头说。妻子说：“如果你辞了职会真正高兴起来，我会支持你的做法。但问题是，你就算辞了职你也不会开心。你现在只是心魔在作祟，解开了心锁，你的能力就回来了。”就这样，每天我都会反反复复重复着同样的说话，听得耳朵都生茧的妻子却总是不急不恼，心平气和地安慰我。

     一天下午，我和妻子一起参加了中心学校举行的全镇业务副校长会议。本来这是一次司空见惯的常规会议，但葬送了我的前程。在会议上，中心学校刘副校长依旧在老调重弹：“作为业务副校长一定要想方设法提高教学质量，否则中心学校一定要进行追责。”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了到严肃问责，我竟情不自禁地恐慌起来。我觉得刘副校长完全是针对我个人说的，他是要找我开刀，来个杀鸡儆猴。散会后，参加会议的副校长都急匆匆地走出会议室，我却一把拉住妻子道：“我要向中心学校林校长辞职，我实在干不下去了。”妻子劝慰我道：“你可要想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想清楚了，如果不辞职，我怕自己会崩溃。你帮帮我吧！”我哀求道。“好，我陪你一起去。”妻子不再劝阻我了。我们一起走进了林校长的办公室。我进门便说：“林校长，我想辞去中心小学副校长的职务。”林副校长一听，感到有点震惊。他吃惊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辞职？”我便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要辞职的理由说了一遍。妻子也做了一些补充，尤其是我近段时间的精神状态。林校长听完我们的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黄校长，原来我看走眼了，我本来还想提拔你下学期到乡校当一名正校长呢？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你的问题我们会慢慢研究。”林校长的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我耳边响起，我知道我的前程已经毁掉了。走出了中心学校，我开始为自己的冲动行为后悔起来。妻子却大方地安慰我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只要你健康，其他一切都是浮云。”可从这时起，我又多了一种症状：无论做任何决定，不管正确与否，我都会感到后悔莫及。细微到连去外面吃一顿饭，吃了，我会为无端端花钱而后悔；不去，我又会为自己的吝啬小气而后悔。

妻子见我总是进行自我封闭，不愿走出家门，便打算带我走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每到周末，她便带着我一起走进4S店看车展，走进新开发的楼盘看新房。她还兴奋地向我介绍实施换车、换楼的计划，试图用构筑的蓝图激起我对生活的憧憬。可我面对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汽车，让人心驰神往的楼房，总感觉如同喝一杯白开水。我被动式地跟在妻子背后，心不在焉在听着销售员的讲解，心里却产生一种悲哀感：“老婆，你的计划可能要泡汤了，我恐怕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

妻子见不能让我拨云见日，于是便又生一计。国庆假期的第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她约了几个朋友，带着我一起来到了有“小三峡”之称的飞来峡乘船游览。这里风景如画，绿如翡翠的江水绵延伸展，两岸连绵起伏的青山隔江呼应，茂密的树林呈现出一片火红的云霞。真有一种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的感觉。游人们都争相用手机记录下这美丽的风光，妻子也不停地拉着我照相。可这五彩缤纷的世界，在我的眼里只有一种颜色——灰色。我木偶般任凭着妻子摆布，心里反而产生一种悲怆感：“老婆，尽情地拍照吧！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合影了。”

10月3日晚上，妻子提议带我到长隆野生动物世界开开眼界。刚开始，我不想再出去玩了。但经不住妻子再三劝说，我还是答应了。可刚答应我就反悔了，妻子见我态度坚决，只好把刚买到的票退了。可刚退完票，我又后悔了，提出能否继续行程。妻子便满心欢喜地再次购好了票。谁知我又再次反悔不想去了。一来二去，妻子终于受不住我的反复折腾了，多日来的委屈和压抑终于如火山般爆发了。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我担心她惊动了邻居，连忙安慰妻子，并答应跟她出去玩。在一番劝说下，妻子终于止住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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