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画家的自我满足和社交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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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30岁零25天了 30岁生日的几个月前,我给自己定义了一个“五年磨刀期”,想着在35岁时手上拿着的是自己喜欢的刀剑,这把刀剑具体是什么样的,我没有太成熟的想法,甚至懒得去理会刀和剑的区别 这种听似卧薪尝胆般的决心,其实背后是自我认知的欲望和犹豫不决的认真,还掺杂了一点不可理喻的自信 每当陷入低谷,这种更像是自我安慰的魄力让我十分恼火,以至于不管是骑行在独库公路上还是千岛湖环湖路上,我都自顾自地飙车,仿佛通过这样的专注可以甩掉低谷所带来的烦恼 熊谷守一94岁了,他却好像没有这样的烦恼,甚至没有刻意去想什么低谷啊魄力啊用功啊人生要有意义啊,难怪别人会评价他为超乎世俗的仙人(虽然他很讨厌被这样称呼) 老爷子很怕麻烦,甚至因此而不去领取日本文化部颁发的勋章,因为他觉得穿日式正装很麻烦,“而且如果有了勋章,家里会来更多的人,麻烦” (外人因此评价他淡泊名利,但估计他对这样的评价也无动于衷) 但他远不是个孤僻的人,他会跟摄影师沟通,会有邻里街坊来拜访,家里甚至还组过一个小派对(尽管在聚会中老爷子沉默不语,光顾着自己吃吃喝喝),不过这也是他社交生活的全部了,因为他已经30年没有出过那个庭院了,就像是山林版的海上钢琴师,只不过1900始终没能下船踏上陆地一步,熊谷守一却至少倔强地穿着木屐拄着拐杖出门走了一段(虽然结局是仓皇逃回庭院) 现实中的熊谷守一之所以宅着,有健康方面的原因,但在电影里没有交代这一点,而更像是老爷子自己主动选择待在庭院里,每天躺在地上看蚂蚁看昆虫,对着石头问:“你是从哪里飞过来的?” 就像个真正归隐山林的世外高人 混子哥曾调侃说,很多隐居田园的古人,事实上是在等待机会的治世之才 但熊谷守一却不是想着待价而沽,要不然那个文化勋章再怎么麻烦也要揣着,事实上他也没有想着借用隐居而用功打磨点什么(例如作画水平),如果看老爷子晚期的作品,很多人可能也会有电影一开头那个人的槽点:这是几岁孩子的画作? 他晚期的作品甚至有点像电影里建筑公司职员所展示的他儿子的画作《台风》,有趣的是他自己欣赏了好一会儿,然后评论那个画作时用了“拙劣”二字,然后补充说“拙劣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因为意味着更多的上升空间 (但艺术的有趣之处在于艺术家和鉴赏者都在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解读,自然也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毕竟过分的技术解读并不见得明智,记得我初二时,有一次忘记做美术作业,睡觉前对着A4白纸一脸惆怅,于是乱涂乱画一番,命名为《我的心太乱》,就交上去了,没想到美术老师还挺喜欢这个“作品”) 作画也好,生活也好,老爷子总是随心所欲,好像只是为了自我满足,电影最后有个有趣的对比:猫头鹰眨单眼盯着镜头,细节丰富,但体现在老爷子画作中就只是个简笔画(也许会画画的观众才能看出其中门道) 甚至老爷子在跟老伴的对话以后还喃喃道:你们不用画画可真好啊 勃拉姆斯曾经花了21年时间写出了他的第一交响曲,从22岁写到43岁,技巧上的精打细算让这首曲子成为名作,被交响乐鉴赏家们津津乐道,只不过不是我所喜欢的风格,甚至这样的21年打磨一首曲子的执着和认真也并没有打动我 仔细观察动植物,并且用心思考,人们也许会渐渐成为出色的艺术家和科学家,但熊谷守一的观察和思考,却并没有努力的方向,他像一个漫无目的的流浪者,正当你在好奇他的生活里还剩下什么追求到底有什么乐趣时,他对自己的妻子说: “我呢,不管人生重来几次都愿意,现在也想多活一些时日,我喜欢活着” 他的妻子曾经对着建筑公司职员自言自语说“这个庭院是我丈夫的生命”,而在另一个时间点里,老爷子说的是“这个院子对我来说太宽广了” 有意思的是,现在还在热映的《检察方的罪人》里,山崎努所饰演的白川律师却是完全不同的任务,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八面玲珑,追名逐利,这样的“社会精英”怎么都不会满足于庭院生活,更不会觉得院子已经足够宽广 而电影里虽然没有设置白川这样的角色造成戏剧冲突,却也隐隐透露着老爷子这种生活与工业化现代化的格格不入,家中有电视机但老爷子不看,电话也不接,现代公寓在他的庭院周边拔地而起,他和妻子只觉得公寓会挡住照进院子的阳光 尽管极简主义在六十年代就已经兴起,但如果定义老爷子那时候的生活为“极简主义”,他一定会嗤之以鼻(或者更可能满不在乎) 真正沉迷于满足自己的人,不会在乎别人的定义,否则就变成自欺欺人的作秀了,就像是一边标榜自己多么热爱户外多么渴望亲近大自然以践行环保和健康的理念,一边抱怨走户外上厕所问题太麻烦(或者旱厕条件太差) 这么说来,我还挺妒忌老爷子的心态的 一直不太喜欢传记式的电影,但这一部很难去定义是否为传记,也许称之为文艺电影更合适,但单纯看山崎努和树木希林两个老戏骨飙戏,就是一种享受 (有点像小森林的老年版?不过小森林没有坚持看完) 这部戏是树木希林临终前的作品之一了,电影里她跟老爷子关于人生重来一次的对话,听起来像是树木希林的临终遗言一样: 老爷子:“如果让人生重来一次,怎么样” 老太太:“不要,因为太累了啊” 而现实中的树木希林,却是个一把年纪还保持童真的乐天派,生活态度更像是她的遗作名字那样:日日是好日 对于树木希林是这样,对于熊谷守一也是这样 于是我知道自己喜欢的刀剑是什么样子了:沉浸在细水长流中的自我满足 不说了,我去看《日日是好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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