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个人债务体系的前生今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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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债务机器：美国的银行政策与个人陷阱》

　　——读《债务机器：美国的银行政策与个人陷阱》

　　南 芃

　　消费者的债务多少应由谁决定？美国中低收入家庭为何负债率如此之高？为什么一些美国人选择或者被迫过上了无债生活？《债务机器：美国的银行政策与个人陷阱》这本书，为读者展现了美国个人债务体系的前生今世。

　　本书作者埃琳娜·博泰拉曾经是美国第一资本公司的高级业务经理。在多年的一线工作中，她发现了信贷体系的种种弊端，毅然决定辞职，并致力于思考如何建立更为公平的金融体系。本书所提到的“消费信贷”，指的是所有发放给个人或者家庭的贷款，通常指信用卡，也包括代替信用卡的信贷产品。作者认为，美国银行体系发行的信用卡并没有成为人们摆脱困境的桥梁，反而让人们套上了长期的债务枷锁，消费者为他们的债务支付了过多的利息。

　　信用卡行业到底有多赚钱

　　1950年，第一张信用卡大莱卡面世，持卡人可以享受到商家的贵宾待遇。大莱卡的营销主管曾说过，大莱卡是为那些有能力开具空白支票的人准备的。

　　变化发生在20世纪70年代。民权组织为获得平等的信贷机会发起了运动，在这一时期出台的《平等信贷机会法》《社区再投资法》要求银行向低收入和中等收入人群发放贷款。美国立法者普遍认为，信用卡更像是汽车而不是香烟。随着信用卡的普及，美国消费者的债务规模比20世纪任何时候都要高。同步飙升的还有利率。2019年，美国信用卡的平均利率为17.14%，达到了过去25年以来最高水平。这段时间，人们的资产增长了2倍，债务增长了4倍。而在20世纪70年代以前，收入最低的90%的人储蓄率为正值。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这些人每年都为负值。从1977年到1989年，美国中产家庭经过通胀调整后的债务，从人均706美元增加到1932美元。到了2018年，需要支付信用卡利息的债务人口总数，相当于美国成年人口的一半。信用卡是如何做到让如此多的民众在经济上陷入挣扎的？

　　作者以从业者的视角，揭开了信用卡的两种盈利模式。

　　第一种叫“交易”模式。每当客户刷卡消费时，银行向商家收取1.8%至3%手续费。在这个模式中，为了吸引富有的客户，银行甚至不惜提供奖励。作者认为，这不是造福社会的盈利模式。毕竟，富人使用信用卡获得的奖励，抬高了每个人支付的消费品价格。

　　第二种叫“循环贷”模式。也就是银行靠客户支付的利息和滞纳金赢利。这种模式带来的利润比第一种模式高得多。在经济景气的年份，扣除掉一家信用卡公司的所有费用，利润率很容易达到15%。即使是在2008年至2010年违约率飙升的情况下，银行依然可以赚到10%以上的利润。

　　以上两种模式简而言之，是银行利用前一个业务服务富人，赚取微薄但稳定的利润，同时利用后一个业务，赚取穷人的收入，获得高额利润。大多数美国人，对银行能赚多少钱几乎没有概念。有一个数据很能说明问题，2019年，整个美国航空业利润为150亿美元，比不上美国花旗银行一家银行的利润。

　　财富是如何实现转移的

　　信用卡如何将财富从普通美国家庭转移到银行股东、经理，以及富人手中？维系着这台债务机器运转的有三个重要环节。

　　首先，人们想要多少信贷并不取决于他们的需求。信用卡的额度，可以在任何时候发生变动，且不需要获得消费者的允许。对银行来说，提高盈利能力，最快、最有利的方式，始终是上调信用额度。如此一来，压力给到了用户这边，他们需要极大的意志力去拒绝信贷的诱惑。有的用户甚至愤怒地在网上咒骂：“刚还清信用卡欠款。结果发现公司把我的信用额度提高到了3100美元，又想引诱我花钱！”不幸的是，相当一部分客户在额度上调后，就立即使用了它们。

　　其次，虽然多数信用卡都有免息期，但是一旦消费者错过了免息期，那么这张信用卡产生任何新的交易，都会立即产生利息。有的客户可能会注意到，以前他们的还款日总是在17日，现在却改在了13日，但是银行不会告知客户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银行对于此举能够带来多少额外的滞纳金收益早有预计。更是很少有客户会注意到，免息期的长度，并不属于“信用卡条款”，它绕开了有关条款变更的法律规定。

　　最后，循环贷款让多数人意识不到将付出多少利息。循环的意思，是在限定额度内，持卡人可以进行任意数量的交易。而借款人的每一次还款，都会“释放”出更多额度，供其使用。而在还款余额逐渐减少的情况下，银行以每月或每年的复利利率计算剩余还款余额。这很令人费解，但是这就是信用卡的运作方式。目前有一半的美国人在为循环贷款支付利息，但是只有大约五分之一的人能准确计算出他们需要支付的利息。到2020年初，75%的消费者欠下的债务都属于循环贷款。

　　作者调查发现，信用卡的申请者，通常认为拥有信用卡是一种成人礼。起初用它买一两件东西，并全额还款。但是渐渐地，就再也做不到全额还款了。表面上看，这是借款人自主选择的结果，但是在银行与债务人之间，存在着信息不对称。银行可以提取几乎每个人的信用报告数据，来分析他们的财务状况。类似第一资本这样的大机构，会雇佣统计学教授设计试验，找到从每个人身上赚钱的具体策略。比如，当一位名叫珍妮的客户申请信用卡时，第一资本会预测她会花掉3000美元，并最终偿付7000美元，以及她的违约概率和违约时间。假设第一资本缩短了客户的还款期，这意味着他们知道缩短的这几天能够让多少人不能按期还款，最终坠入债务陷阱。

　　如果信用卡能够帮助民众减少经济生活中的起伏，也许它还会起到一些正向作用。但是，显而易见的是，高息债务减少了借款人的终身平均财富。更值得关注的是，在经济衰退期，人们偿还债务的速度更快，对信贷的需求也进一步减少。总体而言，信用卡并没有帮人们克服经济困难，反而放大了经济的波动性。经济学家阿提夫·迈恩认为，当债务负担过大时，会迫使人们减少支出，进而拖累经济增长。

　　假设每个美国人在刷卡时都能了解信用卡的真实成本；假设取消附着在信用卡上极具迷惑性的东西；假设禁止银行未经客户同意主动提高信用卡额度，据作者的推测，仅需要这三点，美国的信用卡债务将减少一半以上。

　　作者认为，债务机器所用到的技术和算法不是中立的，评估消费者的选择时必须意识到，金融企业已经花了数十亿美元来改变人们的决策过程。虽然每个人都对自己的选择负有一定程度的责任，但是当人们身处在一个以贪婪、机会主义和剥削为基础，而不是以团结、同情为基础的体系中时，任何一个孤立的个体都找不到解决债务问题的简单答案。美国国会和消费者金融保护局应该把重点放在控制掠夺性的商业行为上而非创新，应让消费者在借贷前就能清楚知道借贷的真实成本。

（责任编辑：朱晓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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