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研究】应对转型风险 推动绿色保险提质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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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碳”目标下，保险作为社会减震器、经济稳定器，在经济社会转型中承担着关键的保障作用。在国内保险业快速发展的趋势中，如何推动保险业发挥既有优势，应对转型风险带来的长期挑战，已成为保险业服务实体经济、做好绿色金融大文章的关键议题。本文结合绿色保险对于转型风险保障的关键作用，结合国内绿色保险有关实践，总结长期应对转型风险的挑战与建议。

绿色保险对于推动经济社会转型至关重要

绿色保险起源于20世纪70年代美国的环境责任险。自2016年中国人民银行等七部委发布《构建绿色金融体系的指导意见》以来，绿色保险在中国取得了高速发展。直到2022年，原银保监会发布《绿色保险业务统计制度的通知》，首次明确绿色保险定义——“绿色保险，是指保险业在环境资源保护与社会治理、绿色产业运行和绿色生活消费等方面提供风险保障和资金支持等经济行为的统称”，也进一步明确了绿色保险内涵包括负债端和资产端两个方面。

绿色保险对于保障经济社会有序转型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作为风险管理者，保险机构能够有效为实体经济企业提供涉及气候风险的识别、管理方案，提升整体风险管理水平。作为风险承担者，保险机构一方面对于脆弱地区、脆弱人群提供了基本的风险保障，另一方面也为部分绿色技术的规模化发展提供了支持。此外，由于绿色技术突破常涉及多个产业的协同，保险为此类跨行业、跨领域的经济活动提供了重要的风险保障和管理服务。近年来，伴随着高排放行业的转型压力不断加剧，对转型相关经济活动的保险需求也在日益提升。

政策指引下，绿色保险发展方向逐步明晰。2023年，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提出“做好科技金融、绿色金融、普惠金融、养老金融、数字金融五篇大文章”。此后，金融管理部门牵头多部门陆续出台了《关于进一步强化金融支持绿色低碳发展的指导意见》《关于推动绿色保险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关于银行业保险业做好金融“五篇大文章”的指导意见》《关于发挥绿色金融作用 服务美丽中国建设的意见》等一系列政策，推动绿色金融政策与市场体系高质量发展，转型经济活动已然成为绿色保险的重点聚焦领域与关键支持范畴。

保险具备服务实体经济低碳转型的巨大潜力。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的实现不能仅仅依靠绿色产业发展，推动传统行业、高碳行业的转型升级同样关键。其中，绿色保险在风险分散、防灾减损、引导社会资本配置等方面的角色不容忽视。当前，中国保险业保持高速增长。从负债端来看，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数据显示，2023年，中国保险业保费收入首次突破5万亿元；截至2024年10月，当年保费收入已达到5.07万亿元，同比增长高达12.45%。具体到绿色保险，根据中国保险行业协会统计，2023年绿色保险业务保费收入2298亿元，占行业保费4.5%，共计提供保险保障709万亿元。尽管绿色保险保费收入占比仍然不高，但其在绿色技术发展、实体经济转型、气候风险引发的自然灾害保护等方面发挥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受到市场重视，其保障实体经济有序转型的潜力有待进一步开发。

绿色保险应对转型风险的实践已初具规模

气候问题引发的风险可分为物理风险与转型风险两大类，相比于物理风险已有相对丰富的保险产品和实践，转型风险的保障整体仍处于早期阶段，近年来已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重要议题。从既往实践来看，“减污”和“降碳”是绿色保险支持绿色转型发展的两大重点领域，目前已经积累了较好的实践基础。

转型风险将对保险业产生深刻影响。根据气候相关财务信息披露工作组（TCFD）框架，转型风险是指更有效应对气候变化而出现的政策、法律、技术、投资者和消费者偏好等变化给企业带来的财务、合规、声誉等风险。因此，转型风险对保险机构的影响是多维度的。从负债端来看，转型风险既可能转化为承保风险导致保险损失提高，也可能催生新的风险管理需求推动保险产品创新与增长。从资产端来看，转型风险可能转化为信用风险、流动性风险等，对保险公司投资组合收益造成影响。

尽管短期转型风险对保险机构的整体影响有限，但长期来看，转型风险是影响保险业系统性风险的关键因素。根据国际保险监督官联合会（IAIS）发布的《保险业系统性风险整体框架》，保险业系统性风险的主要影响包括流动性风险，与实体经济或其他金融机构相互依赖产生的关联风险，以及部分主要险种由少数保险公司主导引发的替代性风险三大类。流动性风险方面，转型风险引发的资产价格贬值、保险损失提高可能直接影响保险机构的流动性；关联风险方面，一是随着保险对转型经济活动覆盖率的提升，实体经济的转型风险将更多地向保险机构集。二是由于金融体系与经济绿色转型的关联程度不断提升，转型风险可能在金融机构之间传导；替代性风险主要表现在保险业对实体经济的影响上，转型风险的险种缺乏、承保不足可能延迟关键技术发展的进程。

减污类绿色保险已取得较好成效。在支持转型发展的绿色保险产品中，减污类保险无论在政策体系还是在产品建设中都更为成熟。减污类保险以责任险为主、财产损失险为辅，环境污染责任险是其中的代表性产品。减污类保险的发展过程中政策支持起到了关键作用：2018年，生态环境部提出“在环境高风险领域建立环境污染强制责任保险制度”；202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中，以立法的形式强制要求危险废物行业应用环境污染责任险。

降碳类绿色保险亟需更多政策与实践支持。降碳类保险在政策支持层面不及减污类保险，针对性的鼓励政策和监管要求较少。但随着近期《关于进一步强化金融支持绿色低碳发展的指导意见》《关于推动绿色保险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等重要文件出台，均提到了发挥保险对于低碳转型的关键作用，降碳类保险的支持政策有望进一步细化。从市场实践来看，降碳类保险主要分为针对转型效益的责任保险、针对碳资产的财产损失保险两大类，如绿色建筑性能及建筑节能能效保险、海洋或湿地碳汇保险等，以小范围、区域性试点为主，市场规模较小，应对转型风险的效果有限。

绿色保险应对转型风险仍面临多重挑战

尽管绿色保险近年来在政策体系与产品创新方面已取得诸多成效，但更好应对转型风险仍面临市场结构、产品定价与创新等多重挑战。一是转型风险的长期性，使得风险暴露的周期往往较长。二是保险产品定价依赖大数法则，但转型风险肥尾分布特征明显，一旦发生风险事件潜在的赔付金额往往较高，因此转型风险的定价更加困难。总体来看，保险机构在界定转型风险中的可保风险时相对谨慎，市场化定价机制尚未形成，转型风险的保障效率也有待进一步提高。

保险机构能力建设仍需加码。考虑到转型风险的长期性、复杂性，保险机构自身的能力建设也是影响绿色保险发展的关键因素。从内部治理层面，平安保险、中国人保等机构已陆续公布企业ESG战略发展规划、绿色发展规划等并明确企业支持低碳转型战略方向，将“绿色低碳”“可持续投资”等理念融入企业日常经营中，部分企业制定了应对气候相关风险的管理机制。但从整体来看，转型风险的系统性应对仍处于早期，仅少数头部保险机构开始从负债端关注降碳类绿色保险的开发，叠加相关人才储备的缺失，转型风险对于保险机构的能力建设提出了较大的挑战。

推动绿色保险支持经济转型仍需多措并举

基于当前我国保险业支持经济绿色转型发展的现状，以及未来经济转型过程中蕴含的风险分散需求，当前仍需从多个方面加快推动支持有序转型的绿色保险体系的构建。

一是针对转型风险，加强绿色保险政策指引。建议结合《绿色低碳产业转型指导目录》《绿色保险分类指引（2023年版）》等相关文件，依照《关于推动绿色保险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中保险“推动能源绿色低碳转型”“服务工业领域绿色低碳与绿色制造工程发展”的具体要求，锚定经济社会领域的转型风险，进一步细化针对转型风险的保险支持政策。依托部分地区已出台的转型金融目录，梳理钢铁、有色金属、建材、石化等重点行业面临的转型风险，鼓励保险机构对转型风险进行评价、测算、跟踪、数据共享，探索提供包括装备、产品、人员等在内的一揽子保险方案和服务。

二是丰富绿色保险产品体系，推动降碳类保险扩容。当前，与转型风险关联较高的降碳类保险市场份额较小，短期内可以在存量保险产品中引入降碳要求，例如在相对成熟的环境污染责任险中引入对于碳减排计量，将减污降碳协同产生的风险纳入保费设定、赔付优惠等环节中。长期来看，加强降碳类保险产品创新，将转型风险纳入保险产品设计，是推动绿色保险更好应对转型风险的关键。建议保险机构加强对于转型风险的前期识别与研究，围绕碳汇、碳配额等碳资产针对性开发有关保险产品，加强财产险业务中对碳数据的统计与计量，将公正转型议题纳入承保或投资业务考量。

三是加强能力建设，将绿色转型理念与保险机构经营战略深度融合。建议保险机构在自身经营中进一步注重对物理风险、转型风险的应对机制。包括但不限于，在负债端，细化高碳行业客户分类管理机制，加强高碳行业转型风险识别，逐步建立转型风险定价机制以及赔付评估体系，探索试点转型类保险产品；在资产端，逐步提高对绿色资产、低碳资产的投资比例，改善资产结构，探索将高碳行业搁浅资产的处置纳入经营决策；在日常经营中，践行绿色发展理念，包括开展保险专项人才培育、企业员工绿色发展理念培训、办公建筑能效提升改造等。

四是完善市场配套设施，强化数据共享机制建设。保险产品的设计离不开数据支持，建议以试点地区为样本，加快完善环境信息披露体系，统一环境信息测算标准，加强环境数据信息共享，提升数据真实性、有效性。此外，建议保险机构加强同业交流，共同研究创新“减污降碳”保险品种的同时开创新型同业合作模式，合力提升保险业应对转型风险的能力。

（作者云祉婷系自然资源保护协会气候金融项目主管；周洲、傅奕蕾系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绿色金融研究中心研究员。）

责任编辑：董方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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