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螺绚的小说+电影的结尾=完整的《圣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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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圣殇》这部电影推荐和小说一起品读。影视作品改编的小说有很多是借着原作的名头，出版社和制片方想多赚点钱的营销手段。不过小说相比影视作品也有天然优势，比如说影视剧中一个肉眼很容易错过的细节，在小说中会以文字的形式直接出现在读者面前。虽然可能只是三五个字，但还是提醒读者这个细节是存在的，不要忽略掉。

电影和小说也是互有利弊。同样的情节用画面展现明显会比文字叙述有震撼力。拿金基德来说，他的电影就极重视画面感。《圣殇》结尾，卡车拖着江道的尸体画出了一条细细的红线，这个残忍的情节在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出现，凸显出了残忍之外的，江道人性的复苏，表达效果比一句“……货车后面，拖出一道黑黑的长长的痕迹”要好得多了。

当然，《圣殇》小说的细节相比电影更加详细。小说按江道和“妈妈”两条线路叙述，相比电影更全面，也加入很多人物的内心活动——这也是小说的优势，人物的内心活动影视剧很难表现出来。小说因此是个很好的补充，补充了原作中没有的细节，帮助观众更好地理解。

黄螺绚的小说版可圈可点。对电影中一些不尽人意之处做了改动，比如说故事的悬念，电影揭露得有点早，小说是直到最后一刻才揭晓真相，双线叙事的结构限制了读者能够获取的信息，结构上比接近上帝视角的电影更精妙。当然，最值得注意的还是细节，那些我们在电影中疏漏的细节，那些将清溪川这个破败的旧工业区描绘得更加破败的细节。

小说是如此描绘江道的房间：

“空荡荡的客厅里到处都是江道的脚印……昨天吃剩下的整个鳗鱼骨头被扔在地上……客厅里再怎么说都只有骨头，厕所地板上和洗脸台上可就堆满了各种果皮啊，内脏啊，还有各种吃剩下的食物……装着鳗鱼内脏的黑色垃圾袋承受不住水柱的压力瘪了下去，浴室的地板渐渐积起水来，鳗鱼的血也慢慢蔓延开来。”

在电影中，厕所地上的鳗鱼内脏有一个特写，但除此之外，整间屋子还算干净，物品摆放也不算乱。想必是小说作者为了营造文字的画面感，才将房间写得更加邋遢。如果说电影是靠暴力场面体现江道的无人性，那么小说中肮脏的房间则放大了江道残暴背后的自暴自弃。自暴自弃让江道多了点可怜之处，但是他的可怜跟那些被他弄残废的人来说就不值一提。

而真正可怜的人都活得凄凄惨惨。被江道弄残的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小作坊主，因为高利贷而毁掉了平静的生活。一个鲜明的对比是：踏实干活的人连温饱都是问题，而横行霸市的人衣食不愁。江道不必说，收入稳定，江道的老板张社长更是出手阔绰，玩牌的时候“拿着一卷一卷的钞票”。清溪川这个地方被描述成暴力失去了约束，不法之徒肆意妄为的黑暗地带。

如何改变这个困境？金基德给出的答案是“爱”。很老套的办法，但是相比用爱去感化坏人的铁石心肠的老梗，老金将爱化作凶器。

又一个鲜明的对比是：江道不懂什么是爱时还能活着（虽然他不是个活着的“人”），但他遇到“母亲”，懂得怎么去爱别人后，他却走上了毁灭的不归路。江道用自我了断的方式去偿还自己犯下的罪孽，这当然可以说是爱的力量，但是爱没有带来希望，带来的却是毁灭。观众尽管看到了这个压抑晦暗的环境下还是有爱的存在，可是绝对高兴不起来。

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为了生存而摒弃道德，是爱不再是目的，而成为了手段。

金基德的电影中，即使是相对温暖的《空房间》，主人公都是在逃避现实。一个共同点是，两部电影的男主都是大孩子：《空房间》的男主将撬开陌生人家的门当成是有趣的冒险，《圣殇》中江道这个极度缺乏关爱的男人在承认了“母亲”的存在后对她产生了极强的依赖，这种依赖甚至让他差点酿下大错（《圣殇》是用原始的性冲动来表现江道极度缺少的母爱）。在道德崩坏、价值观重构的环境，重新唤醒人性的办法唯有“爱”，而金基德更倾向于“母爱”。金的影像里时常有非理性的、依照本能行动的人，他们的发育更晚，性格更趋近于孩童的本真。虽然说《圣殇》中母爱的力量有些夸大，“母亲”的复仇的手段细想很愚蠢，但是不要忘记的是，“母亲”毁掉他的另一个“儿子”的动机，正是为了她已死去的真正的儿子。

“爱”是双向的，不是单独一方的付出后就会终结的存在。我相信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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