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悼词里,还原生命应有的尊严

发布时间:2024-11-21 09:26

保持尊严:无论何时,都要保持自己的尊严和价值。 #生活常识# #应急生存技巧# #心理应对策略#

原创 张艳梅 中信大方

《南货店》是作家张忌的重磅长篇小说,用干净素朴的南方方言,以南货店为背景,勾勒出20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极具烟火气的江南城镇生活图景。张艳梅认为,该部作品融合了世情小说和成长小说的传统,深刻地展现了环境与个人之间的张力,读毕令人感慨:在庞杂的时代面前,如何还原生命的尊严?

本文转载自《文学报》2021年2月4日版

文 / 张艳梅(文学评论家)

这部小说很好看。宏观上贴着时代的变迁脉搏,节奏舒缓且张弛有度;细节处理得如微雕翠玉,精致而又不失古朴大气。大时代的钢筋水泥之下,普通人的小悲欢和小确幸,看似无意义;张忌望闻问切,徐徐道来,没有一惊一乍,平和淡然,那些小人物的情感思绪跌宕起伏,却总有着说不出来的悠长味道。

张忌(摄影:牛新华)

时代是一个很抽象的词,命运也是,折叠起来几乎看不到个人的喜怒哀乐;而生活,最本质的终究是人,单个的人,混杂在时代洪流里,面目模糊的个人,才是我们不断追问的意义所在。文学是打开生死的过程,能够进入,也能够出来的作家,非常难得。时间是生活的辩证法,命运也是。张忌是一个智慧、通透且慈悲的人。写作于他,是天地万物在我,更是体恤万物众生的我在。

图书简介

《南货店》

南方小镇,气韵生动,一面是云烟浩渺的空灵水墨,一面是布满烟火气息的清明上河图。《南货店》里的时间曲线,大致是上个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旧的时代慢慢转身,新的时代各种新生事物,不断冲击原有的平静生活。我们喜欢南货店里的细碎光阴,慢,安静,克制,甚至无聊。每个人背后却又布满了崎岖蜿蜒的人生轨迹。有些特别残酷的东西,被具像的事物包裹,看不到锋利的那一面。

比如,米粒那一杯酒倒下去,大明的心理活动;比如,枪声响起前,海生的心理活动;比如,站在空旷的屋子里喊一声秋林,春华那一刻的心理活动。这些细节自有其惊心动魄之处。张忌选择了留白。纵使我们有无尽感叹,唏嘘不已,也不能完全体会写作者那一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个人的生死悲欢,在大时代里,不过都是眼前的一堆叶子,慢慢发黄,边缘卷曲,碎了,就算是有一丝微火,最终也都燃成了烟。张忌满怀温情写出了历史灰烬里的余火,触摸之下,指尖灼烫。

也可以看成是秋林的成长小说吧,虽然生活既没有赋予他神圣的使命,也没有为他提供成长的磨难。这个类似咸亨酒店里的小伙计,经历的最大痛苦是父亲含冤入狱,去世多年,而他始终被蒙在鼓里。从南货店小伙计到店长,到黄埠区供销社文书,到县社秘书股股长,再到土特产公司经理,谈不上闪闪发光的人生,至少没有经历过一碗酒酿圆子和一碗猪油翻江倒海式的呕吐,没有经历过深夜里独对山风猎猎四顾茫然的人世悲凉。算不上跌宕起伏的半生里,没有多少隐忍和纠结,放不下的那些人与事,刚好是生活的冷暖和活着的滋味。

小说从文革起笔,父辈遭遇各异,那一代人也是活成了不同的样子,同代人守着一些旧的东西,也有人簇新簇新地往前走去。少年秋林对于社会是陌生的,他的原则不是基于信仰,而是道德本能,还有胆怯,不愿去直面,南货店给了他一个很好的隐身空间,虽然时间不长,作为一个过渡,秋林得以接受更多现实的惨淡真相。

如何面对创伤

张忌重情,写出来却是举重若轻。节制抒情,也可以见出他的达观。细碎柔韧的光阴里头,都是东邻西舍的俗常日子。

把哪些过往截取出来,可以作为爱的证明呢,小说里没有荡气回肠的爱情,卫国漫长的自我折磨最终也不过是在山路上占有云芝作为后青春期的了结,转身之后,云芝看他像陌生人。云芝对毛一夫,与铁凝《没有纽扣的红衬衫》、蒋韵《行走的年代》有着相似的时代景深,从封闭式的铁屋子走出来,满怀对浪漫生活的向往和对美的诗意想象。春华错过了秋林,于楚珺放弃了知秋,杜梅遭遇了家暴,除了杜英和秋林,张忌几乎没有给出美满的婚姻,秋林其实心里也始终没有放下少年时代暗恋的春华。

至于齐师傅与秀娟借腹生子,吴师傅对米粒趁人之危,鲍主任与顾医生刀下偷欢,都谈不上爱情。这多少让人有些伤感,生活并不是无可救药,又有哪一代人不是背负创伤在尘世挣扎呢,小说温婉的叙事里,因而多了人间如秋的凉意。

在和罗昕(澎湃新闻记者)的对话中,张忌谈到了父子关系这个话题,这也是一直以来我所关注的70后作家写作的一个重要维度。张忌自陈《南货店》集中体现了他所理解的父子关系。

小说中齐师傅父子和吴师傅父子笔墨较多,矛盾冲突并不相同。齐海生始终纠结于自己的身份认同,在这个人物身上,有着太多的历史文化隐喻。他对父亲的批判,对家庭的背叛,对女性的占有,对物质的僭越,直到最后被枪毙,看起来似乎是罪有应得,但是这个人物身上有着沉重的悲剧感,不是家庭伦理悲剧,简单归结为时代和命运悲剧显然也不是张忌的初衷,正因为如此,可以把齐清风看成是这部小说贯穿始终的核心人物(我对这个人物的前史同样充满好奇);而秋林,不过是站在南货店柜台前那双旁观时代生死沉浮的眼睛。张忌说,“我总不忍心将人逼到绝境,我总想给小说里的人物一点出口。”弋舟说张忌“用一家南货店,盛放下整个世界与时代”,在张忌眼中,世界“不过是由那些无数的小物事、小日子构成的。”

这些细小,看起来微不足道,说到底,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小说中的人物也好,你或者我也好,带着痛苦、疑虑和残缺去写下有关爱的话题,不过是想找回自我,愈合时代、命运和生活带给我们的创伤。

拒绝肤浅的生活

马师傅有两段话,值得拿出来说一说。秋林提到南货店丢布,马师傅说:“一家老小,就靠一个人工资,喂得饱几张嘴巴?不想些办法,家里日子怎么过?”退休前,马师傅对秋林叮嘱再三:“我们这一辈人各种运动都经历过,其中厉害,都有体会。要是嘴巴不牢靠,将别人的事说出去,那跟杀了人有什么区别?”

张忌说过:个人在时代变化面前,实在是很渺小。写小说,固守微弱的温暖,世情伦理的根长在生活里,马师傅算不上多么高的智慧,同情他人,也是保护自己,远离狂热的道德洁癖,其实是避免更可怕的堕落。拒绝出卖,这是南货店里老一代生了根的世情伦理。只不过,时代变迁改变了太多东西。

新的价值观冲击,是1990年代那一场人文精神大讨论的社会背景。许主任因为同情秋林父亲的遭遇而提携秋林。当年一袋橘子,要还一袋子米。后来的发票,夹带的石头,打湿的纸板,真的是又真实又反讽。新老两代人的差异,新一代的分化,单个人的异化,是小说为我们打开的重返历史节点的三重门。

生活,真的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吸纳了无数生命的光亮和温度,折射出来的是我们读到这些文字时基于个人生命理解的此在感。张忌承继了某种宝贵的写作传统,并且形成了个人稳定的视角和风格。在迅捷的时间之流中,他为我们辨认那些曾经存在过的人与事物,反思正在失去的可辨认的当下。南货店里的一把红枣,半斤饼干,一包白糖,几两散酒,被仔细包裹,既是对物的尊重,也是对生活的郑重。表面看沉迷于琐碎的事物是一种妥协,其中蕴含着朴素的生活哲学。

如今物质的雍塞不断挤压精神性空间,被物质所埋葬和淹没的此在,反而触摸不到物质之上附着的生命意味。就像一个石榴,或者核桃,剥去外壳,里面可能是万紫千红,也可能已经干枯。秋林经历过那些对他成长来说难以忘怀的瞬间,他并没有完全丧失自我,也没有深刻的怀旧,像大多数人一样,默默接受生活的安排,在垂直的时间里,克服了时代的焦虑。

作家并没有能力对生活施加魔法,时代之河从每个人一生流过,细碎的泡沫包含着不为人知的历史规律,也包含着个人无力对抗的命运偶然,每个人都在时代的湍流中沉浮。齐海生的短暂一生,带着怨怼,暴虐,悔恨,却又无所留恋。作为畸形文化的隐喻,这个人物在小说中同样重要。

《南货店》最后一章,秋林给齐师傅写了一份悼词,“一个人的一生就是这样了吗?”还能是怎样呢?真话假话有什么要紧?天下的人活得各不相同,写在悼词上又有多少差别?这部小说就像一本旧相册,曾经的信望爱,曾经的怨别离,个人的死生契阔,时代的起承转合,有些模糊褪了颜色,有些依旧伤痕历历。南货店里那种微微湿润的江南气息和旧日时光,算盘声声,像一场渐行渐远的旧梦,而我们仍旧忍不住追问,一份时代的悼词里,能否还原出生命应有的尊严?

【图书简介】

原标题:《时代的悼词里,还原生命应有的尊严》

阅读原文

网址:时代的悼词里,还原生命应有的尊严 https://www.yuejiaxmz.com/news/view/17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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