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是最复杂的关系

发布时间:2024-12-04 03:36

教育子女是父母的重要责任 #生活知识# #生活理念# #家庭关系观念#

今天是母亲节。

从出生起,复杂纠缠就是所有母女相处模式的共同点。本文为铃木凉美的随笔《献给爱与子宫的花束》,作者真诚地提供了一种特殊的母女样本,我们得以更深入地理解母女间的复杂纠葛。

对于母亲的命运,女儿们往往会复制粘贴或激烈反抗,无论哪一种选择,都印证着母亲对女儿的影响深入脊骨。在母亲节,你对此有何感想?欢迎留言与大家分享。

灰姑娘,白雪公主,莴苣公主,睡美人酱,格蕾特姑娘。我能同情她们的不幸,也能祝福她们把不幸当作向上的阶梯后赢来的幸福。她们都挣脱了如果不变形为继母或女巫甚至无法在故事里获得角色位置的不幸诅咒,赢得了爱、自由、财富和幸福。

有时我也不屑,“期待白马王子?那不是古代童话吗”,可是,如果能借好男人的力量改变“快穷死了”和“四面八方都受限”的悲惨境遇,岂止很好,简直堪称聪明绝顶。我听过无数三十岁前后的女人抱怨世上没有白马王子。其实和白马王子没关系,在我看来,她们只是缺乏操纵程度尚可的路人男的本事。

白雪公主也好,灰姑娘也罢,我赞同她们凭借狡黠伶俐和韧劲儿获取了应得的幸福,同时也稍微有点儿嫉妒。她们太精明了。我不是嫉妒她们的获取,而是嫉妒她们“精明”地摆脱了原本的不幸。

在夜场小姐里,类似灰姑娘的女孩要多少有多少。如果加上不太熟的朋友,我知道有的女孩换过三个爸,有的女孩在福利院长大,有的女孩和兄弟姐妹血缘不通。她们走她们的路,有时一丧到底,有时把人生过得很棒,时暗时亮,气度始终非凡。

与她们相比,当然也有很多小姐并没有必须摆脱的痛苦咒缚,我就是其中之一。我以为自己进了铁笼子,其实我的笼子从未上过锁,或者说,有时还会觉得笼子里挺舒服的。然而,我们时常为之烦恼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咒缚,以及怎么也摆脱不掉的争执与不和。同样,我们时而一丧到底,时而得意扬扬,气度始终非凡。

其实不用分开说。有些不幸,只有生于“复杂”的人才能体会;有些不幸,是生于“幸福”之人的专享。复杂和幸福,都要挂上双引号。有人就算能美颜改头换面,搬至新住处,可最终还得用原生环境和原生肉体去浴血相拼。就是这种地方特别有意思。我生来与灰姑娘式的不幸境遇无缘,说真的,有时我甚至很憧憬这种不幸。

说起母亲,我和好朋友们境遇差不多,都拥有那种在小孩发烧生病时不会怒吼“少废话赶紧去打扫楼梯”而只会做病号粥的母亲,一直到孩子上高中在金钱上仍百分之百予以支援的母亲。母亲准备温暖的床铺,打扫我们凌乱的房间,就算有时开骂,却没下过毒,不会把孩子驱赶到寒冷逼人的铁皮储物小屋过夜,也从未想过把孩子抛弃到深山角落。大体说来,我们这种人的不幸,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难辨,温吞吞的。也许难称不幸,可就是摆脱不掉。可能在某个晚上,我们会为此难受得要死,但也只是这种程度而已,第二天起来,就那么回事儿,也不算太坏吧,有时还能比个桃心♥。我们的不幸就是这么暧昧难言,又分寸绝佳。

话虽这么说,如果让我们抱着“嗯,大体说来还算幸福”的想法度过每一日的话,我们也不乐意,心情多少有点儿复杂,反而把事情想得更深。不然,我们也不会主动踏入遍布地雷的夜世界,不会在男人和摄像机前穿什么性感泳装或者脱光光,不会给陌生男人倒酒,不会投怀送抱。然而,就算我们踏入之后,夜晚的世界和原生家庭也不是完全隔阂的。

我们不自由,虽然不到盼望出现命运大逆转的程度,却另有枷锁,总能感到脊骨和皮肤之间藏着母亲的咒缚,忍不住骨寒毛竖。母亲们像靠山,充满影响力,大致称得上温柔,虽不冷漠如陌生人,但也没有亲密纠缠到令人窒息。她们在施展另一种神秘难言的魔法,永不停歇,向我们挥洒着叫作爱的粉末。

1950年,我母亲出生于东京近郊的殷实商人家庭,在经营割烹旅馆的外婆粗杂而确切的爱之下长大成人。母亲上的是初中高中一贯制的公立女校,高中时参加了去澳大利亚留学的课程。由此可以看出,外公虽是谨慎本分的商人,却非常理解学问的重要性,教育有方,将我母亲培养成了一个有为之人,送她走入了社会。

母亲上大学时一直沉迷话剧团演出,充满了七十年代的文艺香气。她比别人多花了两年时间从基督教系的私立大学毕业。之后,入职著名化妆品公司和广告公司做文案策划。我出生时,她的收入远远超过刚当上研究学者的我爸。我爸从临时教师转为常勤时,我还是时刻需要人照料的婴儿,由此母亲暂时辞掉正式工作,开始做翻译和一些短期工作。趁着随同我父亲去英国研修的机会,她在英国大学上了硕士课程,成了儿童文学领域颇有建树的研究学者。

我一心觉得,母亲比我稍微优秀一些,卖点更好看。她出生富裕之家,明明已经没有校招资格了,却进了好公司,做着充满创造性的工作,老公后来收入相当不错,附带一个可爱而优秀的女儿(我)。我还好,没有患上那种因为母亲过度完美而从小迷失自我的少女漫画主角综合征。

“我和你爸不一样,我不招人讨厌,因为我不是做学问的书呆子,不在东大,我的公司在银座呀,我可是银座那种地方挨打磨炼出来的。”

她话里带着小得意,没有全盘否定,也没有照单全收式的幸福知足。不管别人怎么看,她总觉得自己还差最后一步,没能彻底得到满足。不管别人怎么看,她觉得自己不如自己的女儿。比如,她给女儿打造了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环境,她自己却出生在看客人脸色挣钱的嘈杂商家,没接触到高雅的知性香气。女儿在高级私立小学当了学级委员如鱼得水,她当年在寒酸公立小学拼命学习却和同学搞不好关系。

虽然我们各怀心思,关系微妙,但她并没有让我难受过。母亲有时谴责我,语气尖酸;有时安慰我,话语里掺杂着几乎过剩的爱。尤其让我感激的是,她从来没有紧密纠缠我,没有让我无法呼吸。

说了这么多,其实最关键的是,以结果论,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东西全部得到了。虽然她每次都严肃地要求我必须用严谨的语言解释清楚为什么想要那个东西。

就是这个虽然麻烦却让我恨不起来的妈,我人生中有两次感受到了她眼神里的强烈憎恶和怨恨。

第一次是考小学之前、上补习学校时。

我和我妈都把那所补习学校叫成“学习班”,那时我们住在东京都中央区的某公寓,去学习班要换几次地铁。我和我妈当时觉得考私立小学很傻气,可能因为我爸坚持,我们才晕乎乎地跟进了。至于我,当然没有心生感激,也没特别难受,之所以态度这么平淡,可能和我妈的冷笑态度有关。

有一天,我妈的熟人带着儿子来参观学习班。我在家长等候室见到那个阿姨时,因为害羞,没敢开口问候。于是,我妈坏心情加一。就在我和阿姨的儿子一起上课的空档,阿姨送给我妈一盒点心之类的小礼物,上完课该回家了,两家人自然而然地一起去了地铁站。我妈在路上告诉我:“对了,刚才收到人家一盒小点心呢。”而我没能立刻向阿姨致谢。于是,我妈坏心情加二。两家在地铁检票口告别,阿姨停下脚步,貌似在等我致谢、说再见,见她这样,我更说不出口,索性没吭声。于是,我妈坏心情加三。

阿姨的儿子乖巧伶俐,亲热地对我妈说:“阿姨,拜拜!”而我连手都没挥一下。和他们分开后,在我妈坏心情达到顶峰的瞬间,地铁进站了。我想去拉我妈的手,她恶狠狠地甩开我,高声喊出:“滚远点儿!你根本不是我女儿!”我害怕在地铁站里迷路,只能拼命地跟在她背后,不敢落下,好不容易和她上了同一辆车。直到下一个换乘站,她都没有理我。

这是第一次。

第二次是我十九岁刚拿到驾照时。

那会儿我是大学一年级新生,还住家,每天开车去藤泽市的校区上课。开车渐渐手熟了,我便掉以轻心,脚踩细高跟鞋,嘴里叼着烟,单手扶方向盘。我考上了想去的大学,头发染了喜欢的颜色,人生一帆风顺,结果有一天在上学路上,我用巨大音量放着一张“公主混音盘”,开着快车撞到路边护栏上,车毁得相当厉害。

那辆车是五十铃Piazza,给我之前,我爸已经开了十几年。我家用车不算频繁,平时集体外出或温泉旅行时,都开这辆车。车已经旧了,本该淘汰的。但我爸觉得,我刚拿到驾照,难免蹭刮,先开旧的吧。

我好不容易把半毁的车开回家,不想把事情弄大,就悄悄开进了车库。半夜我爸回来看见之后,发出超乎我想象的哀伤叹息。不是总有人说嘛,男人喜欢用座驾来承载自尊心、回忆和浪漫幻想什么的,就是这样子。明明是他预见我可能会弄坏,才没扔旧车,留下给了我,没想到现在闹得这么大,尴尬之下我不由得说了句,“都是我不好”。

我妈本来对男人的座驾幻想没什么感觉,刚开始她也只是嘟嘟囔囔、不太高兴,后来听到我爸带着哭腔说“要是你养的猫断了腿回到家,你能心情平静吗”,她便像堤坝决了口,开始疾风暴雨般冲我怒吼。简直听不清她在吼什么,只勉强辨别出一句“你给我跪下来道歉”!其余留在我记忆里的都是她愤怒扭曲的表情。

这件事没法收场。从那天开始,我离家去各个朋友那儿借宿,后来求人在夜总会小姐宿舍找到空位住了进去,和父母三个月没通音讯。三个月后倒是恢复了联系,但自那时起,我开始一个人住,至今也没有搬回去。

其实谈不上内心创伤,也不至于从此关闭心门、性格大变、不再相信别人什么的,然而,每当我觉得自己干了不道德的事,或选择了有愧于父母的人生方向时,就会把这两件事拿出来,在心头细细地走两遍。

我们都是迷路误入夜世界的女孩,其实并没有什么简明易懂的共通心结。

醉醺醺的姐姐们在夜总会更衣室里的共通话题,无非是同居男友,从前的男人,不顺眼的女熟人,讨厌的客人,店里的男主管之类的。绝口不提父母亲人,仿佛他们消失了。即便假装有事请假,都不拿家人当借口。

非要翻找的话,谁都和家人发生过龃龉,闹过在车站里被狠狠甩开手程度的别扭,心里有无法驱散的郁结,即便如此,也在此之上建立了与家人的关系。或者说,也许有人短暂放弃了与家人来往,或者原本就没有来往,也只是她们暂时给自己脊骨后的东西加了盖子,遮住不去理睬,先用自己的脚走自己的路,爱上哪个男人,遭遇背叛欺骗,或自己主动背叛,把这种事当话题挂在嘴边,竭尽全力不去碰触藏在脊骨后的东西。

只要走进夜晚就会暂时忘记其他,越在炫亮耀眼的狂乱世界里深陷,在把空虚当作高洁来崇拜的世界里停留得越久,就越触及不到那个东西。之所以盖上盖子,并非出于憎恶,也不是想掩盖痛苦,单纯因为那个东西与夜世界无缘。那个东西充满了泥土和米糠味噌的气息,充满了汗臭,去不掉,抹不净,顽固地霸在那儿,是未经美化的现实。而夜世界的每一天就像香槟气泡,兴奋地鼓起又迸裂消散,那种顽固只显得不搭调。

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的,早晚有一天,我们将与充满人间臭气的倔强之物正面对峙。正因为心里明白,所以能拖延就拖延,把盖子筑得更牢靠。我们用和朋友网聊十分之一的速度给父母回信。父母说“你偶尔也回来一趟啊”,我们接受好意,偶尔回去看看。我们把父母的话尽量当作耳边风,快递来的食物原封不动地塞在橱柜里,过年时回家几天,如果可能的话只想和电视机脸对脸。

我们因为背负着脊骨上的那个东西,所以才投身夜晚的世界,但这不意味着我们走不出来。通向白昼的路就在那儿,驻留何处的选择权一直在自己手里。需要向外界解释时,和父母的争执分歧就成了再合适不过的借口。无论是我们还是外界,都会先从家庭关系谈起,反抗父母,对父母怀有复杂感情,想报复原生家庭,等等。谁的衣服兜儿里都揣着几个诸如此类牵强附会的理由。然而事实是,就算没有理由,人也会主动做反常的事。

所以我们把选择归咎于原生家庭,多半是骗人的,是事后才想起要这么说的。无论如何,自从投身夜世界,藏在我们脊骨后的东西变得稍微复杂了。毫无疑问,母亲们生下我们时也曾全身心地祈祷过我们的幸福,并在心中为幸福下了限定性的定义。就拿我妈来说,我妈是个喜欢把一切都整理成语言的人,直到最近,她嘴边一直挂着一句话:“你要是因为诈骗或者搞恐怖活动被抓住了,我都能尽全力和你站在一起。你要是当AV女优,那就算了。”

会有那么机缘一刻,让我们短暂离开狂乱,去嗅人间臭气。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母亲和女儿会一次又一次地妥协让步,流露不满,出尔反尔,表面上让步,实际上应付。那一刻迟迟难来。只要停留在夜晚的世界里,生活好像也还可以,只是其流速飞快无比。

有时外人会说:“那姑娘,除非爹妈都死了,她才有可能洗心革面。”其实就算父母死了,也未必能把我们从那个霓虹闪亮的地方剥离出来。我们迷途而入的世界有强劲的抓力,抓住了谁,绝不轻易松手。有的人一辈子也碰不上那机缘一刻。

“对不起,我还有很多事想告诉你,可是没有时间了。”

我妈拖着日渐衰弱的身体,反复说着这句话。她做完第一次癌症手术时我开始写这本书,过了一段时间,她癌症复发,在我写完这本书的半年前去世了。而我,再过一个月,便要跨入她生下我的那个年龄。

文字丨选自《献给爱与子宫的花束》,[日]铃木凉美 著,蕾克 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3-04

图片丨选自电影《找到你》(2018)《又见奈良》(2020)《关于我妈的一切》(2021)《妈妈!》(2022)《结婚礼服》(2010)《在森崎书店的日子》(2010)、电视剧《母亲》(2010)剧照

编辑丨安之 

原标题:《母女是最复杂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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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址:母女是最复杂的关系 https://www.yuejiaxmz.com/news/view/367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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