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沉迷于重读一些多年前看过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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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李小墨 【本文原创首发于个人读书公众号：深夜书桌（ID: shenyeshuzhuo）】

1

最近，我沉迷于重读一些多年前看过的书。

我第一次知道有人会重读一些看过的书，是从张爱玲。张爱玲是个资深红迷，她在《红楼梦魇》里说：

“仍旧每隔几年又从头看一遍，每次印象稍有点不同，跟生命的历程在变。”

但是那个时候我不明白“重读”这件事的意义在哪里，那个时候刚上大学不久，应试教育的重压刚刚从我头上撤走，我因为终于可以放开手脚读“课外闲书”而兴奋不已。

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大楼是非常豪华气派的，整整13层，藏书浩如烟海，我就像一个饥饿的人趴在面包上，只想尽可能多地看。

所以张爱玲说重读，我心里想的是：世上的好书根本看不完，干嘛还要读那些已经看过的书？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2

后来终于有点体会到张爱玲所说的“每隔几年又从头看一遍，每次印象稍有点不同，跟生命的历程在变”，是毕业几年后再读《红楼梦》。

我发现我对人物的理解完全变了，比如以前不太喜欢黛玉那么敏感多疑、小心眼，说话尖刻，难相处，贾府合家上下连带着仆人都不敢得罪她。

我一度觉得这是性格缺陷，但后来再读就能体察她作为孤女寄住在大家族里的尴尬处境，开始理解这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这种方式可能不够圆滑，但有效。

林黛玉无依无靠，唯一凭仗的就是贾母的疼爱。平时她处事其实非常小心，有一个细节是，她需要吃燕窝补身子，但不敢去要，也不敢麻烦厨房，最后还是宝钗偷偷给她送。

贾府绝对不缺看菜下碟的刁奴，想一想，迎春是贾府正经的小姐，尚且被底下的刁奴欺负，服侍她的人都敢把她的贵重的首饰典当不还，如果寄人篱下的林黛玉像迎春一样怕事、懦弱、退缩，会被欺侮怠慢到什么程度？

我想起了《喜宝》中亦舒写喜宝降服下人的手段，包养喜宝的勖存姿在英国请了一个女管家照顾喜宝，其实也是监视，女管家会向勖汇报喜宝的一举一动。其实这样一来，女管家就有了某种控制的权力，稍不注意就可能骑到主人头上来。

所以强势的喜宝一见面就跟她说：“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主人，你一切都要听我的。”

出行，坚持不和女管家坐一辆车子，一定要另找一辆小车给女管家。并非故意傲下，而是这种事就像林黛玉说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为什么我的体会这么不同呢？

这是因为我进入了职场，有了感情经历，甚至有了家庭，我开始意识到你想要别人如何对待你，无论是男女朋友、夫妻之间，还是婆媳，父母孩子之间，还是职场上下级之间，很多时候是一种心理上的博弈，性格上的博弈。

我曾经被一个女领导故意打压，每天看见她就像老鼠看见猫一样恐惧。我这个人但凡遇到问题，习惯从书籍里面寻找解决方案。所以我针对性地看了一本畅销书《世界如此险恶，你要内心强大》，里面有个观点很有意思，也对我帮助很大：

有时候一个人弱小，问题并不是出在他的能力或者地位上，而是因为他心理弱小。在心理上被对方碾压，在心理上被对方吃掉。

不信你看《红楼梦》，迎春和探春同样庶出，迎春被恶仆欺负到头上，不敢吭一声，探春一巴掌就把狐假虎威的王善宝家的给打老实了，连一向强势的凤姐也忌惮三分。

中国有句话叫：“人善被人欺”，其实并不是他善良才被人欺负，而是心理弱小，才被人拿捏。

从这个角度上，再看黛玉的难相处，我就觉得这是一种很有效的生存策略。可是高中的时候读《红楼梦》我是不太可能有这番领悟的。

3

随着我的成长，随着我心智更加成熟、认知复杂度更高，我最近从重读里获得的乐趣越来越大。

比如我前段时间重读《围城》，写了两篇文章，加起来有上万字。

以前看方鸿渐买假博士学历，演讲忘记带演讲稿胡说了一通鸦片和梅毒，讲课水平差被学生怼，最后还成了三闾大学唯一没有被续聘的老师，出尽洋相，把他当成小丑来看。

后来自己求学求职，才发现这是许多人的写照，该努力的时候没努力，然后因为平庸吃尽苦头。我发现所有不得意的人身上，都有方鸿渐的影子。为什么大多数人，宁愿吃生活的苦，也不愿和此学习和奋斗的苦呢？

因为懒，学习的苦需要主动去吃，生活的苦，你躺着不动，它就来了。

再比如《红玫瑰与白玫瑰》，在完全没有感情经历的时候看，看得一知半解。

最好玩的是，张爱玲对孟烟鹂平胸的描写，“她的不发达的乳，握在手里像睡熟的鸟”，在青春期激发了我对平胸的恐惧。

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有共同的记忆，零几年的时候，电视上疯狂重播一种丰胸产品的购物广告，在广告里大胸女人被描述为事业成功、家庭美满、老公宠爱的人生赢家，平胸女人被描述为loser，在这个广告轰炸下，平胸简直成了一种残疾。

那个时候，我才十几岁，身体刚刚开始发育，对一切都一知半解。青春期的女孩子对容貌的任何细节都极端敏感，我把这个夸张奇葩的广告和张爱玲对孟烟鹂和佟振保的性生活描写结合起来，多了一件秘密的、难为情的、不敢告诉任何人的心事：我怕自己贫胸，然后偷偷地为这件事自卑……

以致于小小年纪的我读完《红玫瑰与白玫瑰》，只记得孟烟鹂胸很小。

现在回头看，想起自己当时的想法，觉得非常好玩，青春期的孩子总是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自卑，总是过分高估它们对自己生活的影响。

4

人是不断成长的，但人的成长很少是一夜之间完成的，大部分都是水滴石穿式的。

家里养过小孩的人都知道，天天在跟前的小孩，你不太容易察觉他长大了，但是隔个一年半载，再见面，他们的变化就极其明显。

我们的心智和思想也是一样的。

重读一些多年前看过的书，书还是那本书，你已经不再是你，所以它就像时光机一样，可以带你和过去的自己重逢。

你会惊叹于自己心智和思想的变化，你会非常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成长脉络，你会看到你走过的路、看过的书、遇到的人、经历的事如何改变你，你会明白什么叫“种种从前，皆成今我”。

古希腊哲学家克拉克里特有一句名言：“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因为人不再是原来那个人，河流也不再是那条河流。但是永恒的经典书籍可以，我们虽已不再是原来的我们，但书籍却经典永流传。

5

最后是行动灵感。

首先，想体会重读书籍的乐趣，你需要尽早多看写书，越早看越好，多结善缘。

我现在非常感谢自己当年瞎看了一堆书，虽然一知半解，不能尽数领会，但当年那些不成熟的思考，现在却成了我的财富。

其次，攒一份属于自己的重读书单。

并不是所有的书，都值得重读，尽可能广泛涉猎，尽可能靠近经典，因为需要披沙拣金，才能找到那些值得反复阅读的书。才能找到那些值得“重读”的书。

“重读书单”是最高规格的书单，有意识地攒一份属于自己的重读书单。

第三，重读的间隔不要太短，最好三五年重读一次。

就像张爱玲说的，“每次印象稍有点不同，跟生命的历程在变。”如果间隔时间太短，重读的意义就不大了。

- The End-

书还是亲自读的好，别人的终究是二手的

图片来源：unsplash

李小墨，畅销书《请停止无效社交》作者，公众号《深夜书桌》。我相信，一个人的阅读史，往往就是他的思想成长史和能力发育史。每看完一本书就写篇干货读书笔记，每个月一份高质量书单，不卖劣质鸡汤，不说正确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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