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高青县胥家村南遗址北朝至隋唐时期人群的生存压力分析

发布时间：2024-12-20 14:12

明朝的长城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 #生活知识# #历史#

0 引言

生存压力研究是人类骨骼考古的重要内容，对人骨和牙齿上的生存压力指标进行观察和分析可以帮助我们评估古代人群的营养和健康状况。国内有关生存压力的研究不多，且研究对象多为考古出土汉代及之前的人骨材料，对秦汉之后的人骨重视程度较低，目前可见的针对这些人群生存压力研究的成果包括：河南省文物局[1]对郑州地区汉唐宋墓葬出土人骨健康状况的深入研究；牛月明等[2]对滕州前台北朝至隋代墓葬出土人骨营养及代谢性疾病的记录和分析；李鹏珍[3]对山西大同东信广场北魏墓地出土人骨的贫血性疾病进行了统计和分析；崔贺勋[4]对山西大同华宇墓地北魏时期人骨感染性疾病及牙釉质发育不全的观察和分析；杨诗雨[5]对北京大兴三合庄墓地出土唐代人骨非特异性感染疾病及营养和代谢性疾病的观察和记录；张晓雯等[6]对曲阜奥体中心宋代人骨的病理学观察；孙蕾[7]对郑州汉唐宋墓葬出土人骨的创伤、非特异性感染类疾病、新陈代谢和内分泌疾病及牙齿疾病等的统计与分析；肖雨妮等[8]对山东广饶县中南世纪城墓地出土明代人骨营养状况的研究等。上述成果均为人骨鉴定报告及综合性研究的一部分，无针对人群生存压力的专题性研究。

胥家村南遗址(37°04′59″N，117°42′15″E)位于山东省淄博市高青县黑里寨镇小清河北岸，北距胥家村约500 m，东距胥家庙遗址约60 m。平面大致呈横向椭圆形，占地面积约1×104 m2。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于2020年4月10日至5月26日对胥家村南遗址进行了抢救性考古发掘，共清理北朝至隋唐时期墓葬26座，其中13座墓葬有人骨保存，共发现人骨22例。根据墓葬形制及出土器物，发掘者认为这13座墓葬除M14或为北朝至唐代初期墓，其余应为晚唐墓。本文对该批人骨标本进行观察，重点考察了生存压力指标情况，试图为研究山东地区北朝至隋唐时期的人群提供一些参考资料，并进一步填补和加深对晚段人群生存压力水平的认知。

1 材料与方法

1.1 研究材料

胥家村南遗址出土的北朝至隋唐时期人骨共22例，总体保存情况一般。本文根据朱泓[9]、邵象清[10]、White和Folkens[11]以及Buikstra和Ubelaker[12]等在相关著作中提出的标准，对这22例人骨进行了性别和年龄鉴定。性别鉴定根据的主要是骨盆的形态差异，其他具有一定性别特征的骨骼如颅骨、肢骨等作为参考；年龄鉴定主要依据耻骨联合面及耳状关节面的形态变化，结合牙齿萌出及磨耗情况、颅骨骨缝及骨骺愈合情况等。

性别及死亡年龄鉴定结果见表 1。受人骨保存情况所限，22例个体中可鉴定性别的共计12例，鉴定率为54.55%。其中女性3例，占比25.00%；男性9例，占比75.00%，男女性别比为3：1，比例明显失衡。究其原因，或许与样本量少及部分人骨保存较差导致的鉴定率低有关。年龄阶段明确者18例，年龄段不详者4例，鉴定率为81.82%。经计算，该批材料整体平均死亡年龄为34.83岁，男性平均死亡年龄为41.94岁，女性平均死亡年龄为30.00岁，未成年个体3例，死亡率为13.64%。依据年龄鉴定结果，将所有可进行年龄鉴定的个体归纳为6个年龄组，分别为幼儿期(3~6岁)、少年期(7~14岁)、青年期(15~23岁)、壮年期(24~35岁)、中年期(36~55岁)、老年期(≥ 56岁)。由图 1可看出该遗址北朝至隋唐时期人群的死亡年龄主要集中在中年期。

表 1 胥家村南遗址北朝至隋唐时期人群的性别、年龄鉴定结果

Table 1 Identification results of sex and age

编号性别年龄(岁) 年龄组 M2 男 25~30 壮年期 M3 男 40~45 中年期 M5-1号个体无法鉴定成年 —— M5-2号个体无法鉴定 35~55 中年期 M5-3号个体无法鉴定无法鉴定 —— M9-1号个体男 30~35 壮年期 M9-2号个体男 45~55 中年期 M9-3号个体无法鉴定 35~55 中年期 M9-4号个体无法鉴定 3~5 幼儿期 M10-1号个体无法鉴定成年 —— M10-2号个体无法鉴定成年 —— M11 男 60+ 老年期 M14 无法鉴定 10~13 少年期 M17-1号个体女 40± 中年期 M17-2号个体女 25~30 壮年期 M17-3号个体女 20~25 青年期 M20 男 40~50 中年期 M21 男 40~45 中年期 M24 无法鉴定 3~5 幼儿期 M29-1号个体男 40~45 中年期 M29-2号个体男 30~40 壮年期 M31 无法鉴定 45~55 中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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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 胥家村南遗址北朝至隋唐时期人群两性死亡年龄分布

Fig. 1 Distribution of death ages of populations in Xujiacun site

1.2 观察项目及标准

Goodman等[13~14]在20世纪80年代将人类骨骼上可观察的生存压力指标分为3种类型，一是普遍累积性的压力指标(Indicators of general，cumulative stress)，包括死亡率、身高等；二是普遍偶发性的压力指标(Indicators of general，episodic stress)，包括哈里斯生长停滞线、牙釉质发育不全等；三是与特定疾病相关的压力指标(Indicators of stress associated with specific diseases)，包括多孔性骨肥厚、眶顶板筛孔样变、非特异性感染(如骨膜炎、骨髓炎)及创伤等；2002年，Goodman和Martin[15]又将体现饮食结构及生业模式的龋病纳入生存压力指标；2016年，Marklein等[16]在新筛选出的衡量生存压力的指标中又加入了牙周病。

鉴于本批人骨材料保存情况及国内外研究现状，本文选取了龋病、牙釉质发育不全、牙周炎、多孔性骨肥厚、眶顶板筛孔样变、骨膜炎及创伤这6种作为衡量胥家村南遗址北朝至隋唐时期人群生存压力大小的指标。

龋病，是在以细菌为主的多种因素影响下，牙体硬组织发生慢性进行性破坏的一种疾病[17]。龋齿的发病率与人群摄入糖分或其他碳水化合物的比重关系密切，因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人群的饮食结构与习惯[18]，成为生存压力水平的衡量标准之一。本批材料用于进行龋病观察的个体为所有有牙成年个体，共13个。

牙釉质发育不全，表现为釉质形成缺陷或发育不足，造成釉质表面出现线、点、坑、沟或片状凹陷，形成于牙齿的发育过程中，在恒齿上不会消失。造成牙釉质发育不全的因素较多，包括儿童时期营养不良、遗传变异、代谢及内分泌系统缺陷、感染性疾病以及外伤等。一般认为儿童时期的营养不良是引发牙齿釉质发育不全的主要原因，因此该现象的出现一定程度上意味着个体从出生到12岁营养状况不佳、生存压力较大[12]。本文在观察时，采用了Buikstra和Ubelaker[12]提出的牙釉质发育不全鉴定标准，可观察个体为所有保存有恒齿的个体，共计13个。

牙周炎，是一种由微生物所引起的破坏牙龈和牙周组织的慢性感染性疾病，可导致齿槽萎缩从而使得牙根暴露明显[19]。牙周炎与人群的饮食和营养状况关系密切，可能与缺乏维生素C、维生素D和钙、磷的缺乏或不均衡以及营养不良等有关[20]。本文鉴定牙周炎的标准为牙骨质和釉质的交界处距离齿槽嵴顶部超过2 mm[19]，可观察个体为上颌或下颌骨保存达到25% 以上的个体，共13个。

多孔性骨肥厚和眶顶板筛孔样变，均由骨髓腔扩大和骨皮层体积减小引起，若发生在顶骨、额骨和枕骨上，称为多孔性骨肥厚，若发生在眼眶顶板则为眶顶板筛孔样变，常被视作缺铁性贫血在人骨上的指标性现象[21]，是人群生存压力的反应。多孔性骨肥厚方面，只要额骨、顶骨、枕骨其中一处出现小孔及骨厚度增加的情况则记录为存在；而只要有一侧眶顶呈现密集的孔状则视为眶顶板筛孔样变[22]。多孔性骨肥厚可观察个体应至少一侧的额骨、顶骨或枕骨保存75% 以上，共计15个；眶顶板筛孔样变可观察个体应至少有一侧眶顶板保存达75% 以上，共3个。

骨膜炎，是由于骨膜或骨膜血管扩张、充血、水肿或骨膜下出血等炎症造成的感染性骨膜损伤，属非特异性感染疾病，最显著的表现为骨骼表面有新骨形成[23]，常见发病部位为胫骨和股骨。骨膜炎作为感染性疾病，易引发贫血，是人类对环境适应的表现，因此可作为衡量古代人群生存压力水平的标志之一[14]。本文采用的观察标准为全球健康史计划对骨膜炎的7级分级，即长骨表面无异常为1级，有明显纵纹为2级，出现轻度、不连续的斑块且累及少于四分之一骨表面为3级，出现中度炎症表现且累及少于一半长骨表面为4级，出现大量骨膜反应且累及超一半骨干并伴随骨皮质扩张及明显变形为5级，出现窦道的骨髓炎为6级，与骨折相关的骨膜炎为7级[24]。可用于进行骨膜炎观察的个体，应最起码保存一侧股骨或胫骨，共19个。

创伤，是人类骨骼遗存中最常见的现象之一，可以反映出人类群体的生活环境、生业模式、职业、暴力冲突等情况，伤口的愈合程度也可以揭示营养情况、治疗措施、受照顾程度及是否出现并发症等信息[25]。因此，创伤及其愈合情况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体现人群的生存压力水平。

1.3 数据分析

本文在对比分析中使用IBM SPSS Statistics 25软件对几组生存压力指标的出现率进行斯皮尔曼相关系数检验。相关程度用字母r表示，r的取值范围为-1(呈完全负相关关系)到1(呈完全正相关关系)，0表示两变量之间无线性相关关系；同时，r的相应p值小于0.05时，表明相关性显著，反之则相关性不显著[26]。

2 观察结果

2.1 龋病

胥家村南遗址北朝至隋唐时期人群中可用于观察龋病的13例个体共保存牙齿200枚，其中上颌牙齿101枚，下颌牙齿99枚。共发现7例个体患有不同程度的龋病，分别为M2 (3枚深龋)、M3 (1枚浅龋，2枚深龋)、M5-2号个体(1枚中龋加深龋，1枚深龋)、M17-1号个体(1枚深龋)、M17-3号个体(1枚中龋)、M29-1号个体(1枚浅龋，1枚深龋)、M29-2号个体(1枚深龋)。个体患龋率为53.85% (7/ 13)，患有龋病的牙齿共13枚，牙齿患龋率为6.50%。根据何嘉宁[27]对中国北方地区不同经济类型古代人群龋病的出现情况调查分析结果推测，该人群的生业经济模式为相对发达的农业文化，且其患龋水平居于农业人群的较低水平。

从龋齿的分布上来看，上颌龋齿占上颌总牙数的3.96% (4/ 101)，下颌龋齿占下颌总牙数的9.09% (9/ 99)，下颌牙齿的罹患率高于上颌。好发牙位为M2，其次为M3，其余牙齿龋病出现较少。《牙体牙髓病学(第5版)》[17]一书根据牙齿的龋坏程度，由轻到重将龋齿依次分为浅龋、中龋、深龋3级。部分牙齿几面有不同程度龋病，则在统计龋坏程度和发病部位时重复计数。从龋坏程度上看，深龋(图 2-2)数量最多，占比71.42%；中龋及浅龋占比较小，各占14.29%；从龋齿的发病部位来看，以咬合面龋和远中面龋最多，均占比35.71%，近中面龋(21.43%)和颊面龋(7.15%)所占比例较小。

图 2 胥家村南遗址北朝至隋唐时期人群头骨及牙齿病理

1. M3颞下颌关节炎下颌窝(mandibular fossa with temporomandibular arthritis of M3)；2. M3：①颞下颌关节炎下颌髁突(mandibular condyle with temporomandibular arthritis of M3)，②深龋(deep caries of M3)；3. M3：①牙釉质发育不全(enamel hypoplasia of M3)，②氟斑牙(dental fluorosis of M3)；4. M9-2号个体多孔性骨肥厚(porotic hyperostosis of M9-2)

Fig. 2 Pathological phenomena on the skulls and teeth

2.2 牙釉质发育不全

胥家村南遗址北朝至隋唐时期人群存在牙釉质发育不全现象的个体有10例，个体罹患率为76.92%，共有73颗牙齿存在釉质不全，占全部牙齿总数的36.50%。门齿、侧门齿、犬齿、前臼齿和臼齿上均发现有釉质发育不全，出现率最高的为犬齿，约占27.40%，上颌牙齿出现率高于下颌(表 2)。该批材料存在牙釉质发育不全的个体牙釉质表面多表现为存在线状横向的釉质凹陷，也有部分为纵向的凹沟或者凹坑。

表 2 牙釉质发育不全在牙齿上的分布

Table 2 Distribution of enamel hypoplasia on teeth

牙位Position 上颌Maxillae下颌Mandible 门齿Incisors 侧门齿Side incisors 犬齿Canines 前臼齿Premolars 臼齿Molars 门齿Incisors 侧门齿Side incisors 犬齿Canines 前臼齿Premolars 臼齿Molars 总计 8 5 9 7 11 5 9 11 5 3 比例 10.96% 6.85% 12.33% 9.58% 15.07% 6.85% 12.33% 15.07% 6.85% 4.11% 总计 40 33 比例 54.79% 45.21% 总计 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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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该批材料中，M3个体(40~45岁男性)釉质发育不全较为严重，除右侧下颌M1外，其余所有保存牙齿牙面均有不同程度的釉质缺损，呈现宽窄不一的横沟、纵沟(图 2-3)。该个体同时伴有极为严重的颞下颌关节炎，表现为两侧下颌窝异常增大并有孔状侵蚀(图 2-1)，两侧下颌髁突关节表面呈完全丧失性侵蚀和磨损(图 2-2)。研究表明牙釉质发育不全可能导致牙本质暴露、牙齿敏感，进而影响患者的咀嚼功能，重症者可继发颞下颌关节紊乱病[28]。M3个体患有较严重的牙釉质发育不全，全口牙磨耗较严重，后部臼齿龋病严重且部分脱落，导致后牙咬合支撑丧失，咬合高度变低，髁突向后上方位移，进而引起咀嚼肌及颞下颌关节的一系列改变，可能是导致该个体患颞下颌关节炎的病因[29]。同时M3个体上颌前部牙齿颊侧可见明显黄褐色斑釉(图 2-3)，斑釉牙又称氟牙症、氟斑牙，表现为牙齿釉质呈粉笔样白垩状、黄褐色或棕色斑块，重者表现为釉质缺损，其影响因素主要包括饮用水中氟含量过高、儿童时期营养不足或者营养摄入较单一等[30]。而除M3外，在本批人骨材料中并未发现其他出现氟斑牙的个体，结合该个体患有较严重的牙釉质发育不全，推测其出现氟斑牙的原因为儿童时期营养状况不佳。

2.3 牙周炎

经统计，胥家村南遗址北朝至隋唐时期人群中患有牙周炎的个体共2例，罹患率为15.38% (2/ 13)。但由于牙周炎导致的齿槽骨吸收易引发牙齿脱落，且该批材料有部分个体存在牙齿生前脱落现象，因此该罹患率应低于人群实际的牙周炎患病率。

2.4 多孔性骨肥厚和眶顶板筛孔样变

本批人骨材料中发现M9-2号个体、M17-1号个体及M31共3例个体存在多孔性骨肥厚(图 2-4)，程度不一但均较轻，个体罹患率为20.00%。未发现眶顶板筛孔样变现象，但由于该批材料眼眶位置保存率较低，仅有3例个体可进行观察，因此或不能反映人群眶顶板筛孔样变的实际患病情况，故下文在进行对比研究时，不将本文数据纳入对比组。

2.5 骨膜炎

本批材料中共发现患有骨膜炎的个体18例，其中2例为未成年个体，1例年龄无法鉴定，个体患病率高达94.74%，远高于其他遗址，发病部位多位于胫骨、股骨及腓骨骨干，另也见于肱骨、尺骨及桡骨骨干。患病个体大多数表现为2级，少数为3级(图 3-1)。

图 3 胥家村南遗址北朝至隋唐时期人群骨膜炎及创伤

1. M2腓骨骨膜炎(a fibular with periostitis of M2)；2. M5-1号个体椎骨压缩性骨折(a vertebra with compression fracture of M5-1)；3. M17-2号个体尺骨骨折(a ulna with fracture of M17-2)；4. M17-2号个体尺骨骨折CT(the CT of a ulna with fracture of M17-2)；5. M10-2号个体胫骨骨折(a tibia with fracture of M10-2)；6. M10-2号个体胫骨骨折CT(the CT of a tibia with fracture of M10-2)

Fig. 3 Periostitis and traumas

2.6 创伤

胥家村南遗址北朝至隋唐时期居民中共发现3例骨折创伤现象，骨折部位分别为尺骨、椎骨及胫骨。M17-2号个体左侧尺骨骨干中段骨折，该个体为一位25~30岁女性。与未发生骨折处相比，骨折处明显膨大，但表面平滑(图 3-3)，说明愈合良好。从CT影像上看，中段骨折部位表现出高密度影，且骨壁密质骨范围增厚，愈合部位骨壁的骨密度明显高于正常骨壁密度(图 3-4)。观察同侧桡骨并未发现骨折现象，这种单独的尺骨骨干骨折又称“挡开性骨折”或“警棍骨折”，通常发生在举起手臂抵挡对面部或头部的打击或意外跌倒时[25]。M5-1号个体一节胸椎(或为腰椎)椎体压缩呈楔形，椎体中心塌陷呈凹坑状，上下关节面边缘一周有唇缘状骨质增生，为椎骨压缩性骨折(图 3-2)，该现象多见于骨质疏松的老年个体及重体力劳动者[25]。M5-1号个体已成年，性别及具体年龄无法鉴定；M10-2号个体亦为一性别不明的成年个体，其右侧胫骨骨干远中段外侧有一骨性突起，内侧无异常(图 3-5)，结合CT影像来看，推测此处可能曾发生不完全骨折或螺旋形骨折，而后愈合，骨表面光滑，肉眼观察疑似骨折处骨质与周围无明显差异，愈合较好(图 3-6)。

3 对比与分析

随着时代推进，我国黄河中下游地区农业发展程度不断提高，人群的人口密度、饮食结构、劳动方式及强度、生活习惯等也在随之改变，从而导致面临的生存压力不断发生变化[31]。为探讨胥家村南遗址北朝至隋唐时期人群生存压力水平以及我国不同生业模式下古人群的生存压力变化，本文选取我国黄河中下游地区不同时期18处遗址的古人群(见表 3)作为对比组进行对比分析。胥家村人群的墓葬等级及随葬品规格均较低，因此下文所选用的对比组主体亦均为平民。龋病和牙周病往往具有时间累积性，受年龄因素影响较大，因此在进行对比时将其剔除。创伤种类多样，成因复杂，愈合程度不一，不宜进行量化对比研究。因此本文仅选用牙釉质发育不全、多孔性骨肥厚、眶顶板筛孔样变及骨膜炎这4种病理现象作为对比项，统计结果见表 3和图 4。

表 3 我国不同时期古人群生存压力指标个体患病率统计

Table 3 Statistics on the prevalence of stress indicators from different populations

编号No. 组别Groups 时代Period 生业模式Subsistence strategy 牙釉质发育不全Enamel hypoplasia 多孔性骨肥厚Porotic hyperostosis 眶顶板筛孔样变Cribra orbitalia 骨膜炎Periostitis 资料来源Source 1 淅川沟湾组仰韶文化采集狩猎与农业混合 10.71% 10.81% 10.81% — 王一如[32] 2 临潼姜寨组仰韶文化采集狩猎与农业混合 33.04% 14.29% 8.93% — Pechenkina等[33] 3 灵宝西坡组庙底沟文化农业为主，家畜饲养业为辅 2.86% 8.00% 14.00% — 王明辉[20] 4 章丘焦家组大汶口文化农业为主，家畜饲养业为辅 51.16% 5.75% 2.27% — 张晓雯[34] 5 临潼康家组龙山文化采集狩猎与农业混合 56.82% 55.56% 44.44% — Pechenkina等[33] 6 济南刘家庄组商周农业 — 23.26% 6.98% 13.24% 蒋尚武[35] 7 澄城刘家洼组春秋农业为主，畜牧业为辅 25.58% 4.65% 6.98% 6.98% 雷帅[36] 8 榆次聂店组周代发达农业 30.90% 0 5.88% 12.73% 侯侃[37] 9 西安马腾空组东周采集狩猎与农业混合 27.12% 5.63% 2.82% 14.08% 王一如[38] 10 曲阜奥体中心战国—汉代组战国—汉代发达农业 50.00% 0 0 64.71% 张晓雯等[6] 11 郑州汉代组汉代发达农业 6.21% 4.12% 0.59% 0.59% 孙蕾[7] 12 滕州前台组北朝至隋代发达农业 23.08% 19.35% — — 牛月明等[2] 13 高青胥家村组北朝至隋唐未知 76.92% 20.00% — 94.74% 本文 14 郑州唐代组唐代发达农业 18.18% 24.07% 1.85% 1.85% 孙蕾[7] 15 北京三合庄组唐代发达农业 — 0 1.79% 3.57% 杨诗雨[5] 16 曲阜奥体中心宋代组宋代发达农业 77.78% 0 8.33% 36.36% 张晓雯等[6] 17 郑州宋代组宋代发达农业 27.94% 28.13% 6.25% 0 孙蕾[7] 18 广饶中南世纪城组明代发达农业 52.94% 11.76% 0 — 肖雨妮等[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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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4 4种生存压力指标在不同人群中的出现率及线性趋势

图中圆圈圈出为本文胥家村组数据，由于胥家村组眶顶板筛孔样变数据不具代表性，未将其纳入对比组，故图中未标出

Fig. 4 The prevalence and linear trend of four stress indicators in different populations. The data with circles are the Xujiacun data, and the data of cribra orbitalia of Xujiacun is not representative, so it was not marked circle in this figure

从图 4统计结果来看，牙釉质发育不全现象在我国黄河中下游地区不同时期的古代人群中普遍存在，且个体患病率随着时间的推移呈现明显上升趋势，这可能暗示我国古代人群的营养健康状况随着农业发展水平提升呈现逐渐恶化趋势；多孔性骨肥厚及骨膜炎患病率的趋势线斜率较小，线性回归方程中的回归系数接近于0，表明其患病率与年代无线性相关关系，即其患病率随时代改变无明显变化；眶顶板筛孔样变患病率随着时间推移整体上呈下降趋势但变化幅度较小。

饮食结构是贫血的重要诱发因素之一，随着生业模式由渔猎采集经济向农业经济转变，人群的饮食结构由广谱性食物转变成单一的高淀粉和碳水化合物含量食物[39]。有学者认为，以农业经济为主导的人群由于饮食中高比例的谷物、低比例的动物蛋白质摄入，一方面对肉类中血红素铁的获取减少，一方面谷物含有较多的肌醇六磷酸会抑制铁的吸收，更易罹患缺铁性贫血[21]。然而本文经过对比研究发现，不同生业模式下的古人群多孔性骨肥厚和眶顶板筛孔样变患病率并不存在显著差异(图 4)，这说明或许饮食结构并非引发贫血的最主要原因。

为探讨不同生存压力指标之间是否存在显著相关性，我们对上述18组古人群牙釉质发育不全、多孔性骨肥厚、眶顶板筛孔样变及骨膜炎4种病理现象的患病率两两之间进行了相关性检验。经验证数据不符合正态分布，因此选用斯皮尔曼相关系数检验，检验结果见表 4。分析发现，存在显著相关性的仅有一组，为牙釉质发育不全与骨膜炎，呈正相关关系，而其余各组则不存在显著相关性。

表 4 我国不同时期古人群生存压力指标个体患病率相关性*

Table 4 Correlation between prevalence of stress indicators in different populations

生存压力指标Stress indicators 牙釉质发育不全Enamel hypoplasia 多孔性骨肥厚Porotic hyperostosis 眶顶板筛孔样变Cribra orbitalia 骨膜炎Periostitis r=0.750(p=0.020) r=-0.330(p=0.321) r=0.128(p=0.725) 眶顶板筛孔样变Cribra orbitalia r=-0.064(p=0.828) r=0.379(p=0.148) 多孔性骨肥厚Porotic hyperostosis r=0.029(p=0.914) *黑体表示显著相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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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认为，骨膜炎等感染性疾病也会导致贫血，但从本文收集的18组古人群病理数据来看，骨膜炎的个体患病率与多孔性骨肥厚和眶顶板筛孔样变的个体患病率之间斯皮尔曼相关系数分别为-0.330和0.128(均接近0)，相应p值为0.321和0.725(均大于0.05)，且胥家村表现出骨膜炎3级的3例个体并未出现多孔性骨肥厚和眶顶板筛孔样变现象，以上均说明骨膜炎与贫血之间无明显相关性。而骨膜炎与牙釉质发育不全的斯皮尔曼相关系数为0.750(接近1)，相应p值为0.020(小于0.05)，即两者之间具有显著正相关关系，较高的骨膜炎发病率往往伴随着较高的牙釉质发育不全发病率。

我们在进行上述研究时需谨慎为之，在分析过程中应结合标本的地理位置、保存情况、年龄结构、性别结构、病理表现的严重程度等因素进行综合考虑，合理控制变量，做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并应尽可能的纳入更多对比组，使分析结论更具可靠性。由于国内古病理统计数据有限，上文分析存在诸多不足之处，有待于今后进一步深入研究。

4 结论与推论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对高青胥家村南遗址北朝至隋唐时期人群的生存压力情况得出以下认识：

(1) 从性别年龄结构上看，男性个体数是女性的3倍，性别比例严重失衡，这或许与样本量较少及人骨保存较差而导致的鉴定率低有关。人均死亡年龄34.83岁，未成年个体死亡率为13.64%，死亡年龄主要集中在中年期。较高的未成年个体死亡率导致整体平均死亡年龄较低，这或许意味着该批人群的医疗卫生水平较低下。

(2) 从生存压力水平上看，该人群龋病、牙釉质发育不全、牙周炎、多孔性骨肥厚及骨膜炎的出现率分别为53.85%、76.92%、15.38%、20.00%、94.74%。其中牙釉质发育不全与骨膜炎的患病率远高于同时期其他人群，结合墓葬形制较简单、随葬品较少且多为陶瓷器来看，该批人口社会地位较低，应为农业人群，且食物供给较不稳定，营养不甚充足，生存压力较大。

(3) 胥家村南遗址北朝至隋唐时期居民中共发现3例个体存在骨折创伤现象，分别为尺骨“警棍骨折”、椎骨压缩性骨折及胫骨骨折。创伤应该为生产生活中的意外所致或长期生产劳动过程中累积形成，均非致命伤。存在创伤的个体均为单处创伤，无暴力冲突迹象，说明当时该地区社会较为稳定，不存在大规模的军事冲突或武力征伐现象，人民生活较为和平安宁。

(4) 本文通对我国黄河中下游地区不同时期古人群生存压力指标的患病率进行对比研究发现，牙釉质发育不全个体患病率随着时间的推移呈现明显上升趋势，或许暗示着我国古代人群的营养健康状况随着农业发展水平提升逐渐恶化；多孔性骨肥厚及骨膜炎的个体患病率则随时代改变变化不显著；眶顶板筛孔样变患病率随着时间推移整体上呈下降趋势但变化幅度较小。不同生业模式下的古人群多孔性骨肥厚和眶顶板筛孔样变患病率并不存在显著差异，这说明可能饮食结构并非引发贫血的最主要原因。经斯皮尔曼相关系数检验可知，骨膜炎与贫血之间无显著相关性，而与牙釉质发育不全关系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