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15）

发布时间：2024-11-14 12:31

这天下午，就在老专管员老牛的家中正坐着几个女人在聊天，老牛妇人热情的给每一位到他家串门的邻居拿来一把扇子，用以驱逐着九月上旬的余热。他们一边聊着不着边际的女人的话题，一边等着老牛领华栓两口子的到来。

　　四娃的女人给那位古蔡来寻找丈夫的女人从老牛的屋子里倒了一杯水端了过来，递给了她的手中，那女人惊得急忙站起，客气的说：“你看还让你给我倒水，这显得有点外了。”老牛的老婆从大门外探望进来后，对他们两个说：“你看，我只顾瞅你哥他们了，竟也忘了给你们倒水了，我这就给你们倒去。”

　　四娃女人说：“别客气了嫂子，我还是外人吗？小挪的水我已经给她倒好了，我不渴，你也不用倒了，咱谁还给谁啊！我要是渴了就会自己倒的，你别忙乎了，坐在这里歇着吧！”

　　四娃女人领过来的这个女人姓李，叫小挪。身穿一件农村妇女时髦的洋布碎花衬衣，下穿一件灰色的裤子，明显的是经过了一番的打扮了，她个头不高，身体偏瘦，但由于已经生养了两个孩子了，胸前的那两团东西却晃晃悠悠的饱满的向外胀着，面部灰白，眼角布满了一些细细的皱纹，一双扑闪闪的大眼睛象是会说话似的不停的转动着，让人一看便知是一个有心眼的女人，若不是四川那两年受灾，很难想象她会沦落到这个地方，而且，又中年丧夫，这使她一颗好动的心此时竟向落入了死井一般。

　　小挪已经没有过多的想法了，自丈夫去世后，她的生活是每况愈下，幸亏孩子都可以离身了，她便得到了老公公一家的同意，选择了改嫁。

　　这两天老牛嫂子就一直为她的事操心，不断的到四娃家里寻问小挪的情况，同时也把男方的情况向小挪告知了一、二，老牛嫂子说：“男方长得是五大三粗的，干农活一个顶俩，唯一令人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他有点缺心眼。但也不是象别的傻子那样，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什么都知道的那种，是因为小时侯得过一场病后，因无钱治疗才落下的这个根，但他有个好哥哥，弟兄俩长得差不多高大，哥哥是咱税务所的工作人员，比四娃他们早当几年兵，是在内蒙当的，回来后就分在财税所，也是他命好，等四娃他们退伍回来时，就又没有地方要人了，所以，四娃他们只能在家里待着，打牛腿种庄稼，谁啥办法呢！这都是命啊！”

　　小挪虽然对第二次找对象不再挑剔了，但对老牛嫂子说的这个头，他还是放心不下的，她是这样想的：“自己正值壮年，对方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嫁过去肯定他还是会要小孩子的，他的脑子就不好使，再生个这样的小孩子怎么办吧！自己的后半生难道就只为照顾傻子吗？但自己已经是一个二水女人了，在农村谁还要呢！这方圆几十里都打听了，没有适合自己的人，年轻人多，但都嫌自己老，有些年龄差不多的人都想在自己身上赚一点便宜，却不想真和自己过一辈子，有很多有妇之夫，倒是天天在自己跟前操磨，但在农村时间长了，难免会引起他人的非议的，不早一天嫁出去，就会有很多的诽谤之言在等着自己，时间长了自己还如何在农村生活呢！就这样吧！反正听说他还是能干活的，而且，别人都说他还不是太傻，很多事他是能够分辩清楚的，再加上他有一个税务所的哥哥，时时的能帮衬一点家里，有一个公家人撑腰，啥事也都好办些，先这样说吧！看看后再答复吧！”

　　正当小挪正沉湎于一种暇想之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悦耳的自行车铃声，老牛嫂子忙不迭的跑到大门洞子里去为来人开门去了。

　　小挪和四娃的女人也羞涩的从小凳子上站起，跟在老牛嫂子后面迎了出去。

　　“老田，你看谁来了，快开门，咱华栓儿和咱儿媳妇都来给你拜寿来了，赶快出来吧！”老牛站在门外喊着自己的女人。

　　他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几个女人又听到了一个粗犷的喊声：“小娥！你大爷和你大娘来了，还不快开门，要你弄啥哩！”这是华栓的话音。

　　老牛婆慌忙的跑到大门口，边开门边骂：“你娘那个脚华栓，你是长不大了，一见你大娘你都骂，恁不孝顺啊！”

　　老牛第一个推着自行车进了自己的院子，华栓和他的老婆接着也走进了院子，老牛婆一边跟在他们后面走，一边用巴掌拍打着华栓的肩膀，嘴里还不停的骂着：“两人一见面就对骂，真跟两小孩子一样，都四、五十的人了，还是那样，让小孩子们听见了啥看头呢！”

　　华栓的老婆也唠叨着说：“那！两没一个，都是离多远都骂，老牛也是天天站在我们院子外喊着骂华栓，二人算是对上火了，一天不骂就好象是少了点什么似的，天天在一起，还是骂不够，你啥法呢！”

　　此时，老牛已经把自行车扎在了一棵树下了，华栓也把自己的那辆自行车挨着老牛的放下。

　　老牛对自己的女人说：“还不赶快给咱媳妇，咱儿烧鸡蛋茶去，去吧！你们都去，我和华栓在堂屋里歇一会儿。”

　　老牛婆领着华栓的女人走进了厨房，外面的四娃的女人也领着小挪走进了老牛家的厨房里去了。

　　堂屋里的老牛忙从里屋子里给华栓拿来一盒好烟，从里面抽出一支递给华栓后，又找了一盒火柴，帮华栓燃上后，又把自己的烟点上，回身掂起条几上放着的茶瓶，先给华栓到了一杯茶叶水后，对华栓说：“刚才咱进来时，在那边树下坐着的那个个子小一点的就是她，那个是四娃的女人，你觉得咋样啊！”

　　“啥咋样啊！只要是个女人就行，能生育小孩，将来给小根留下个后代不就行了，咱还有啥挑的呢！只是看俺家里他们在厨房里和她谈的咋样了吧！看看能不能降一点价钱，这些咱都不用管，我的妻子她自会和她谈的，咱只管操咱的心吧！”华栓回答。

　　“今天，你和保刚都没去吗？你们俩咋去集上恁早啊！”老牛把话题转到了工作上问。

　　华栓抽了口烟，笑笑说：“我会有恁傻吗！和老黄搁恁长时间的伙计了，还不知道他的想法吗！他今天也不会去堵烟叶，他也没有和人家烟草局的人协调好，尽是让我们瞎跑，到头来烟农们卖不上好的价钱了，回头来骂我们，他倒是在家中搂着老张睡他的大觉。你们去了吗？”

　　“岂只是去了，江峰不到五点就去了，我去时他已截着了周庄的周毛、大眼他们几个了，而且，把他们给撵了回去，我去时，他们正拉着车子往回走呢！”老牛如实的回答。

　　华栓说：“除了江峰恁傻，那周庄烟站老黄根本就不可能去，昨天开了会就啥时侯了，他哪里还有时间去协调啊，我看周毛他们卖不上价钱了，他江峰咋弄，他自己请看着处理了。年轻人就是没有经验啊！”

　　“不但他没经验啊！这一会连我也给蒙上了啊！我也给那几个人打了保票了啊！我也对他们说老黄已经是协调好了啊！真要是象你说的那样，那他们恐怕连我也要骂上的，因为，我在江峰之前一直是管那个大队的，人头都很熟识的，他们也都很尊重我，这回弄砸了，他们可不连我也骂上吗！”老牛担心的说。

　　华栓宽慰着老牛说：“没事，江峰和黄平他们二人，今天下午又专门去了周庄烟站，真要是没有协调好了，到那时可就有江峰的好看了啊！正好老黄的女儿也在场，我看他们如何收场吧！你等着看热闹吧！”

　　二人边抽烟，边聊着单位里近日的工作。一会儿的功夫，老牛婆子就把两碗鸡蛋茶端了上来，嘴里还笑骂着华栓说：“看你娘对你好不好，一碗里给你这个大孩子打了八个鸡蛋，都这见了你娘，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哩！”

　　华栓一边用筷子拔了两下，一边回骂着老牛婆子：“还是你这个媳妇孝顺啊，比道力这个儿子可孝顺多了啊！”

　　“爬你娘那个X吧！你娘给你端到跟前，你还惹她生气，真是不孝的儿子啊！”老牛替妻子回骂着华栓。之后，二人便又转入了关于所里工作的谈话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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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厨房里，华栓的妻子也在和小挪展开了一场对话。华栓妻子问小挪：“家里还有啥人啊？”

　　“没有啥子人了，我在四川的父母也都过世了，只有一个弟弟也已成了家，所以，我这几年也几乎没有回去过。”小挪回说。

　　“小孩都多大了啊？”

　　“一个大的十岁，一个小的才七岁。都是男孩子，在他爷爷、奶奶的照看下在古蔡那边上学。眼看着也都长大了，老大小学也都快毕业了。”

　　“你再嫁他们会同意吗？”

　　“他们也没什么不同意的，原来是我的公公和婆婆不同意，现在同意了，不过得让我向男方家要一点钱，作为养活两个孩子的费用。”

　　“那你把小孩带着不就妥了吗？”

　　“他爷爷、奶奶不让带，说是他们家的根，不让我带走。”

　　“养两个孩子得多少钱啊？”华栓妻子切入话题的问。

　　小挪说：“他爷爷说得拿一千块钱才中哩。”

　　“一千块太多了吧！办个年轻的女人充其量也不过五百元也就拿下了啊！你打听一下，我们这里男方给女方的礼钱最多也不过是五百元啊！那还都是年轻人啊！你要恁多的钱，你没想想谁能接受吗！你是一个二水女人，长相上也不是太出色，不是俺兄弟有点那个，我们根本也不会来看你的啊！我说这话你可别生气啊！这方圆几十里恐怕就你这条件，你再找三年，也不会有人相中你的。你信不信啊！”

　　小挪说：“你说的话我都信，但这个价钱是俺老公公定下的，拿不出恁些，他是不会让我再出嫁的。”

　　“他能管得了你吗？也不看看啥时侯了，只要你想改嫁，他又怎能管得了你呢！别说你只是他的一个死了儿子的儿媳妇了，就是他的亲闺女，他也管不了啊！只要你自己愿意，谁也不能管你的。”

　　小挪回答：“说是那样说，但在农村还不都得由他说了算吗，他真不让我改嫁和我闹起来了，对小孩儿们也都不好看，我自己是无所谓的，但就那两孩子，以后咋叫他们做人啊！”

　　华栓妻子说：“也不是不给你钱，但你说的那个价目着实有点高，根本让人一听就无法接受，你自己想想看，谁拿一千元钱去娶一个三十多岁的二水货呢！你要是坚持这个价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谈的了，买一个人贩子卖的黄花姑娘也要不了恁多的钱，不过是我们当家的是一个国家干部，那样怕影响了他的工作，再一个还怕不是那么可靠，但比着你来说总归是合算的多啊！这样吧！也不让你作难，为其你那两个孩子，我也和你哥商量过了，最多我们给你拿来五百元钱，你回去好好的给你公公、婆婆商量一下，要中了哩，你就给一个回话，不中了算是没有这回事也就算了，反正我们也还没有给小根说这件事哩。”

　小挪说：“你们这个意见我回去给他爷爷、奶奶说一下，如果他们同意的话，我就来给老牛嫂子回个话，不同意了，我也就不再来了，还有，你们家的小根我也还没见过呢！都说他有点缺心眼，缺到什么程度，长的什么样我可也没见着过呢！这叫我咋决定哩！”

　　“这好办，反正这里离我们那儿也不太远，咱现在可以去看看不就行了吗！”华栓的妻子说。

　　小挪说：“那好，咱咋去啊？”

　　“走着去也不过是一个小时，不上五里路，就南边那个庄子上，要不，这会儿咱就去。”华栓的妻子说。

　　在其它两位女人的纵容下，小挪便跟随着华栓妻子连同老牛妇人、四娃女人一起向华栓家走去，留下华栓和老牛二人继续闲扯他们之间的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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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下午正好小根在家，他是从庄稼地里刚回来的，他中午饭后就来到了属于他们家的那片苞谷地，他一边观察着他们家秋季的庄稼长势情况，一边沿着自己家的苞谷地的四周来回的逡巡着，以防他人顺手牵羊，偷掰他家的苞谷棒子。他围着庄稼地转了几圈子后，看看四周无人，往日的放羊的那位老头也不在，他便放心的躺在了临庄稼地的那个流水沟崖上晒起了太阳来了。

　　他看着天空中的白云，想着这天上的羊群不知都是谁放的呢？难道也是庄里的那位老赵放的吗？他今天没有来放羊莫非是去天上放去了吗？他咋不把我也带去呢！他天天给我讲天上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今天他一个人去了，却不带着我上去。明天他再来放羊了，我可就不给他赶羊了。

　　小根看一会儿天，又看一会儿的地，此时正好有一只野兔从他眼前窜出，它看了看小根，就好象是看一棵树似的，丝毫也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来，不但如此，它还不紧不慢的从小根跟前缓缓的蹦过，这下可让小根给气恼了，他从沟崖上站起身来，穿起刚才铺在地上的那件哥哥给他的蓝制服，小心奕奕的向那兔子跟前移动。

　　小根虽然有点缺心眼，大的事情他翻不过来个，但在村里却是有名的俘获野兔子、逮蝈蝈、训练狗的能手，他因为没事经常在地里转悠，隔三差五的还逮着些野物，如兔子、野鸡之类的。今天这只野兔子象是故意勾引小根似的，在小根的面前探头探脑、不紧不慢的行进着，待小根站起后，它才假装着害怕的样子匆匆的逃离了小根的附近，向着远方跑去。

　　“岂能让你跑掉，不逮着你我就不回家了。”我们的小根暗发宏势，接着便紧跟着那只兔子追了起来，那兔子一会儿跑进庄稼地，一会儿又跑到路上，把个小根挑逗得急火直冒。但小根毕竟是小根啊！只见他把那件蓝制服一脱，往地上一撂，捡起两块土块便又向兔子跑动的方向追了下去。兔子在前面跑，小根在后面追，足足追有半个多小时，那兔子才气喘吁吁的放慢了跑速，我们的小根此时也已累得是筋疲力尽了，他不断的从地上拾起土块掷向越跑越慢的兔子，最后，那兔子终于跑不动了，静静的卧在了小根前面几米的地方了，小根扔掉手中的土块，几个大步跨上去，先用右手握成拳头样，用凸起的中指背对着兔子的耳后就是一下，嘴里说着：“还跑啊！你不是能吗？看老子今天咋收拾你吧！我一会儿就活剥了你个赖种，看看咱俩谁厉害。”

　　小根是胜利了，但他的胜利也着实来之不易啊！裤子全湿透了，上身穿的背心也成了水漉漉的了，头上的大汗淋漓，口中大气直喘，再看那兔子，由于小根一手掂着它的双耳，使得它一点弹蹬的力气也没有了，静静伸展着身体，无望的在等待着小根的处置。

　　小根掂起自己刚才甩下的上衣，又回头看了看庄稼地，确认此时没有一个人时，才略微放心的往家中走去。

　　进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拿刀活剥这只和他赛了很长时间跑的兔子，这种活在小根手里，就象抽烟人抽烟那样的容易，只见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一只兔子剥得白白亮亮的了。

　　正在小根为自己的成果得意之时，他的嫂子领着几个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小根因不知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也就没有去搭理他们，实际上他也是不懂得这种礼貌的。他继续认真的做着手中的活计，全然不顾家中的来人都是些干什么的。可是那几个不认识的女人却向他这边走来了，他们是来看他剥的兔子的。小根很快的把这只兔子全部收拾干净了，他把今日的战利品拿到厨房里，出来便对嫂子说：“我还得到地里去看看去，别让放学的小孩子偷掰了咱家的苞谷了。”说完没等嫂子说什么，就掂起了他那件蓝上衣到地里去了。

　　小根的表现全部看在了小挪的眼里了，她有点纳闷：“别人都说小根有点傻，今天自己看来也不是太傻啊！光看这只兔子他剥得恁利凉也不能说他傻啊！别不是一个人了啊！”

　　“这就是小根，小根干起农活来比任何一个强壮的男人都强，就是有时脑子想不明白，干地里的活，这十里八村的人都佩服他，逮这些野兔子他更是一个好手，实际上我给你说到底，俺弟弟也根本不是太傻，只是有些不爱和别人说话，老实人，有时就有人想欺侮他。你看看若是同意了，你就回个话，我们也好准备早日让他完亲啊！这也是他哥和我心中的一个大事，娘死时又特别的叮嘱华栓：一定要照顾好小根，帮他娶上一房媳妇，好让他也有一个后代啊！唉！这件事我们也作了不少的努力了，就是一直没有弄成，年轻时家里穷，人家大姑娘都是要很多的彩礼，有的是因为嫌他傻。所以，一直也没把这个事办好，他哥天天愁得觉都睡不好啊！

　　小挪说：“我回去好好想想，再给你们回话吧！”

　　“中！那你们今晚就在俺家里吃饭吧！”华栓的女人说。

　　“不了，他们还等着我回去给他们做饭的，华栓到我们家了，老牛还会让他走吗！还不喝二两后再让他回来，你也别做华栓的饭了，我这就回去给他们炒菜去，让他俩好好的喝一顿。”老牛妇人说。

　　华栓的女人又说：“那中，你可招呼着别让华栓喝醉了啊！”

　　“放心吧！就他俩人，谁也不会喝醉的。”

　　老牛的女人说完后，就领着小挪、四娃的妻子走出了华栓家的大门，华栓的妻子热情的把他们三人一直送出了村外，才返回他到他们的院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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