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更好地爱自己
通过训练营,你可以学会如何更好地爱自己 #生活技巧# #情绪管理技巧# #情绪管理训练营#
英文的关怀(compassion),本意是“在痛苦时给予爱”。但是人们面对痛苦时,往往对朋友慈爱,对自己严厉。那是生存本能的偏好和“集体主义”文化共同的产物。关爱自己意味着,察觉、接纳自己的情绪,像朋友那样善待自己。
如何更好地爱自己39.5MB
00:0043:09

麻木下的自我批评
“像关注一个可爱的孩子或是一位亲爱的朋友,关注自己的呼吸。感受整个身体随着呼吸的轻轻起伏,就像大海的波浪一样。你的思绪可能会自然而然地飘移,就像充满好奇的孩子四处探索、像小狗随处跑动。每当这时,只需温柔地让思绪重新回到呼吸的节奏上来。”
这是一段静观(正念冥想)的引导词。放在七年前,如果让陆雨坐下,随着话语感受自己的呼吸,她会觉得莫名其妙。她是“80后”,那时的生活可谓“扶摇直上”,她从中部地区的一座县城,一路升入深圳一家高新科技公司的中层。家庭也看似美满,丈夫是大学同学,两人结婚近十年,育有一个孩子,也准备要二胎。每天生活的节奏,在于应付工作,升职加薪。虽然她挣钱后并不觉得满意,心里莫名地烦闷,与家人拌嘴,也有育儿、职场中的焦虑,但她认为它们都像日出日落一样自然,从未考虑认真面对那些感受。
陆雨的心态在职场人中十分典型。据清华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系教授、中国积极心理学发起人彭凯平介绍,那些烦恼都可以归在“完美主义者”的量表里,诸如情绪因他人的评价忽起忽落、遇事难以做决定,甚至看电视时频繁换台,不一而足。而当人们无视这些烦恼,提及自我,也许会在做i人、e人的归类时津津乐道,却难以直接把握自己一时一刻的状态。杨坤有清华大学积极心理学指导师认证资格,三年来与多家企业、教育局和学校合作,从事员工、老师的心理培训服务。她遇到不少与陆雨相似的员工,由于工作压力、时间限制、社会期望以及个人习惯等多种因素,忽视对自我关爱、情感需求。当她引导他们观察自己的呼吸,深入了解自己的内心世界,他们思绪纷飞,时而想起过去的事升起悔恨,时而为没有发生的事担忧。
日常的烦恼和自我的无感,顶多像鞋里的小石子,只是“硌脚”。而一旦外在关系出现问题,自我的困境就会浮出水面,陷入自我怀疑和自卑情绪。陆雨就是如此。2017年的一天,陆雨丈夫的小学同学突然给陆雨发信息,说丈夫与她青梅竹马,已经相恋三年,甚至生了孩子,要陆雨退出他们的关系。陆雨把信息拿给丈夫看,丈夫只是回避,整夜酗酒。而当陆雨发现自己那时已经怀孕,丈夫仍然执意离婚。她震动之下流产,也终于遂了丈夫的意。但她也就此陷入重度抑郁,工作时上台汇报,说到一半就失声痛哭,整日整夜失眠,脑海中只有对前夫的愤怒,对“小三”的憎恶和对不幸降临在自己头上的不解。
如此半年多,陆雨独自带着孩子生活,意识到自己必须改变。2018年,她来到同伴教育机构“海蓝幸福家”(下文简称“幸福家”),参加为期8周的课程。那里是美国静观自我关怀中心的战略合作伙伴,运用“静观自我关怀”“部分心理学”等方法,帮助来访的人做情绪管理。许多来此求助的人与陆雨类似,深陷糟糕的家庭、同事关系之中。
当时陆雨前来求助是走投无路,她即便有闺蜜可以倾诉,思绪却始终原地打转。而现在看来,她恰好赶上了一个当时心理疗愈的新趋势。“静观自我关怀”(Mindful Self-Compassion,下文简称MSC)的方法,由克里斯托弗·杰默(Christopher Germer)和克里斯汀·内夫(Kristin Neff)两位美国心理学家基于积极心理学的背景,在2010年开创。那时美国社会的心理健康问题已相当普遍。资料显示,当年超过三分之一的美国成年人因经济压力、工作压力、照顾子女和年迈父母等问题,面临极大的压力。与此同时,由于传统的精神分析等疗法,在治疗时既繁琐、漫长,又更偏向认知层面,对日常压力带来的情绪管理问题,治疗效果也不显著,正念、瑜伽等替代性疗法日新月异。1997年之后,各个心理学流派都加大了对人类情绪的研究。大家达成共识,人类先有情绪后有认知,情绪的作用比认知的作用强大。而MSC推出后,逐渐被美国医疗机构、心理健康中心和教育机构所认可,如今在全球已经帮助过30万人。

无论是积极心理学,还是MSC课程,目的都是令人获得积极的心态,那意味着一个人感到自己快乐、有用、有意义感,最终实现个人的成长。而前来“幸福家”求助的人们最初往往不是为此而来,他们想寻求与他人关系的直接解决办法,但他们最终却都发现,纵然关系里“一个巴掌拍不响”,根本问题却是,一个人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状态。
但是当一个人已经被情绪、念头抓住,自我最基本的感知早已麻木,而麻木之下,又是严厉的自我批评。陆雨做静观练习,尝试将注意力温暖地扫过身体的每个部位,就像靠近一个幼儿,她却对此毫无感觉。当她反复练习,感官被打开,手放在胸口会有安定感,放在脸上会感觉被呵护,又开始练习慈爱地面对自己。她闭上眼,想象眼前是她的宠物、爱人,心里升起温情,发出祝福;把自己放到他们中间,温情还在;而当把他们撤下,只剩下与自己面对面,她终于看到一个哭泣的自己,觉得自己可怜,却仍然唤不起慈爱。“当我忍不住想前夫的事,心里一个声音在哭泣,一个声音跳出来指责:‘你怎么干什么都不行,为什么隔这么长时间还要想?’”
那时陆雨面对的,却是人们更普遍状态,当人们面对朋友受苦,往往能说出体贴入微的话,面对自己的苦痛,反倒非常严苛。“人们的心态是,‘既然已经如此自我批评了,别人就不会再批评自己了。’”内夫在《自我关怀的力量》中介绍其中的心理机制,“我们的自我概念具有多面性,从而可以让我们在任何时候认同自我的不同方面。当我们评判和攻讦自己时,我们身兼批评者和被批评者的双重角色。当我们因失败而惩戒自己的时候,就可以有机会对被评判的那个角色有一份优越感。”甚至有些“拖延症”也包含着对自我批评的逃避,当一个人恐惧被批评,他能找到不至于对自己全盘否定的最完美理由就是,“客观上时间来不及了”。
为什么婴儿饿了、怕了、不舒服了就哭,平均在一岁半的时候,就能从镜子里认出自己,对自我出于本能的表达和认知,反倒随着成长,“我”成了自己的“敌人”?
生存不意味幸福
由于前夫时不时要来见孩子,陆雨用了两年时间才彻底从对前夫的愤怒中走出来。回忆那时的纠结,她总是套用克里斯汀·内夫在《自我关怀的力量》中的公式。“痛苦=苦难×对抗。与前夫离婚的痛苦,既源于这件事本身,也因为自己的对抗情绪。刚遭遇这件事时,对抗是一种自我保护,可是持续得太久、太强烈,痛苦就成倍增加。”
陆雨内心的对抗,是本能的应激反应之一。心理学家们发现,从爬行动物一直到人类,个体遇到压力时只有对抗、逃跑、僵住三种模式,个体觉得自己能够面对时就对抗,不能面对时就逃跑,一旦压力大到无法应对,大脑“宕机”,就僵在原地,甚至大小便失禁。
除了这三种压力反应,还有“负面偏差”(negativity bias)等本能,都是为了人能够生存下来,但它们利于生存,却不意味着通向幸福。“负面偏差就是为了识别潜在的风险,人们相对于表扬,更倾向于关注批评,更在意自己或一件事的缺点。”彭凯平教授介绍,人们的一些消极情绪源于负面偏差的干扰。平日里的一些冲突,往往由于本能反应压过了就事论事本身。“应激反应会拉长负面情绪的时间。有负面情绪很正常,但一旦持续超过五天,就会有生理的问题,比如吃不下饭,睡不了觉,反过来又促进负面情绪,形成恶性循环;持续超过两周以上,就可能会在临床上判定为抑郁症。”
而如果一个人反复在负面情绪里打转,想要了解其中的原因,就需要回到那个人的童年。在那里,本能反应仍在发挥作用,却往往刻下最深的烙印,留下一个与幸福背道而驰的链条——陆雨发现,她持续愤怒、抑郁半年以上时间,根源是不能接受自己在婚姻上的失败,而不能接受失败的根源,则是羞愧(shame)。
羞愧非同小可,它是对自己存在本身的否定。“幸福家”联合创始人、MSC国际认证教师黄小玉介绍,羞愧是很隐蔽和能量最低的情绪,它往往藏在焦虑、愤怒、悲伤等层层情绪之下的最底层。一些人的羞愧来源于身体上的缺陷,不敢组建家庭,害怕耽误别人;一些人是由于遭受过身体或言语的暴力,他们内心深处会认为“我得有多不好,才会遭受这种伤害”;还有人因为重男轻女的观念,认为自己出生就是错的;而更多人没有经历过激烈的创伤事件,但在长期被忽视、否定中,逐渐形成“我不好”的结论。
“从小我就被父母忽视,自打记事起,就感觉没有人喜欢自己。总是郁郁寡欢,心里空落落的。”陆雨曾进行创伤疗愈,她慢慢记起儿时的感受,她是家中的长女,父亲是乡村教师,每天上完课,还要做农活,母亲每天除了种地,还要收棉花,没有人陪伴她。在这种环境下,陆雨逐渐开始怀疑这个世界。心理学家们发现,婴儿得到一致性满足,就能与父母形成安全的依恋纽带。婴儿感到不安而哭泣时,母亲轻轻的拍打和摇动,就能让他感到安慰,就此学会了信任。当没有得到回应,他就会认定世界是不安全的。
这个不安全的世界对陆雨并不友善。“父母有爱的意愿,但总会受到各种想法的干扰。”黄小玉会在亲子关系的课程里画一张图,左边是家长,右边是孩子。家长把爱传递给孩子,中间隔着三重大山。一重是负面的想法,一重是负面的情绪,一重是破坏性的行为。比如由于“负面偏差”,父母总倾向于发现孩子的缺点,进一步认为孩子如果成绩不好,就意味着未来的失败,以至于打骂孩子。甚至自己的不幸,也有意无意地发泄到比自己弱小得多的孩子身上。陆雨的童年就是如此,“父母好像看都不看我,只要我哪里做得不好就会批评我。我长大后自我批评的声音,就是父亲的声音,语调都一模一样”。

对于孩子而言,婴儿为了生存需要想尽办法迎合比自己强大的父母,原本“负面偏差”就容易让人注意自己的缺点,自我批评就是确保自己能被社会群体接纳的安全行为,父母的批评又加剧了孩子的无价值感。而面对压力时的应激反应,也始终在向自己发挥着作用。“比如有些家长辅导孩子写作业时,越想越气,近距离地冲孩子吼起来,孩子就呆住了,连原本会的题也不会了,那就是僵住的应激反应。”黄小玉介绍,对父母的反应模式,最终会内化为自己的一部分,有些人总是批评他人,那是抵抗的模式在发挥作用,同时,讨好也是一种隐性的对抗,是用“利诱”的方式改变别人;有些人不愿与他人交往,也不愿与他人谈论自己,总是就事论事,那往往就是逃避反应下的自我隔离;而有些人看起来不起眼,仿佛不存在,也许就是僵住反应后的过度沉迷。“久而久之,有些人就失去了爱的力量。那是一种闭上眼睛感受自己,自己就像由一摊泥堆起来的无力感。”
而在陆雨那里,羞愧和讨好,早已成了一体的两面,慢慢把自己“掏空”了。“我很小就做很多家务,想吸引父母注意力,却只有在学校成绩好时,才会被夸奖,自己才觉得被看到。”陆雨回忆,她11岁到县城上学,三个礼拜回一次家。她住在自己的出租屋里,自己买饭吃、洗衣服,没有多少朋友,几乎每天哭。但为了证明自己而好好学习的动力,远远战胜了恐惧,“学习好”也内化为唯一的价值。高中之后文理分科,她喜欢文科,但所在的学校重视理科,她就选择了理科,不怎么会物理,就逼着自己学,直到大学、工作也都是从事理科相关的专业、工作。“从中学起,我就开始封闭自己的感官,只是为努力而努力,就是把自己当工具人了。”
“鲜有I,没有me”
陆雨并不记恨父母对她童年的忽视,因为她无法记恨历史。“父母不是平白无故忽视我的,而是由于生活辛苦,确实没有时间陪我。他们的辛苦也不是因为上进,只是为了生存。”陆雨把自己的苦痛一代代串联起来,她的爷爷见过日本兵杀人,父亲是上世纪50年代生人,经历过三年困难时期和“文革”,“弟弟小时候饿得肚子都透明了”的记忆,深深地扎在父亲的脑海里。他们本就不会温柔地培养孩子。陆雨再回想父亲曾经严厉的表情,尤其是小时候生病吃不下药时,父亲瞪她的眼神,“在愤怒之下,还能解读到焦急和关切”。
世代的困苦,使中国人的心理问题在共有的心理机制之上有独特的群体性。而即使如今谋生问题已不普遍,亲子间的相处模式也仍在延续。
同是“80后”的许洁也是“幸福家”的学员,因孩子不上学的问题前来求助。她和自己的父亲都是老师,陆雨的父辈曾吃过的苦,许洁的父亲也曾亲身经历。许洁和丈夫对儿子也很严格,要求儿子“要不做到最好,要不别做”。儿子由此也对自己要求甚高,担心在学校成绩不好,乃至恐惧上学,小学时不敢进教室,到了中学发展到不敢过学校门口的马路,不得不休学。许洁记得,儿子休学后紧闭房门,把桌子抵在门口,她非要进去,儿子对她吼了一句:“你是全世界最糟糕的妈妈!”那时她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办法。她难以接受作为老师,竟然培养不好自己的孩子。她疏远自己的朋友,在单位沉默寡言,每天晚上只有把手机的电耗干,才能入睡,“活得像行尸走肉”。
许洁遇到困境是在2017年,那时县城里中小学生抑郁的情况还很少,社会上也还没有“鸡娃”这个词,但那时家长对孩子成绩的期待已经水涨船高。《2015年中国教育行业白皮书》显示,超过八成的家长选择给孩子报课外辅导班,其中报3个及以上辅导班的比例将近40%。亲子关系的问题开始日益严重。
不仅是亲子关系,其他各种关系引发的心理问题也仍然存在,却都没有得到规范的处理。通过专业的帮助和指导,应对心理问题的心理咨询领域。“海蓝博士”郭晓霞是“幸福家”的创始人,她曾在微博做了一个1.2万余人参与的调研,那时遇到心理问题,只有2%的人会选择专家和心理咨询机构。而在力图激发普通人的活力与美德,注重培养每个人的积极心理品质的积极心理学方面,更是方兴未艾。2016年清华大学积极心理学研究中心开办心理指导师培训班,积极心理学的方法和理念才开始走向社会。
而当心理学家们面对中国的问题,“集体主义”的特点,是一个仍旧明晰的现实。彭凯平教授发现,在美国民众遭遇的心理问题中,首要的是婚姻问题,其次是工作压力引发的身体问题,再次是孩子教育、生活习惯的问题。相比而言,中国民众首要面临的是家庭关系的问题,其中既有夫妻关系、亲子关系,也有婆媳关系的问题;其次是身体的问题;之后是工作中与上级、同事关系的问题。

“总体而言,美国多以个人的心理问题为主,中国更多带有整体社会的特征。”彭凯平分析,美国社会的边界感更强,不仅职场中遵守契约精神,老板不会干涉员工的个性和个人生活,家庭里父母与孩子之间的边界也更明确,孩子找父母借钱往往都不是一个理所当然的事。而中国人受数千年“长幼尊卑”观念的影响,不仅职场中缺乏边界感,领导习惯模仿父亲的方式教育、指责员工,而且人们总处在与他人比较的关系中,没有特别强烈的自我意识,较少自我的反思意识。“比如在新文化运动之前,中国人很少用‘我’这个词,表示自己要不就是用‘寡人’‘在下’等表示身份的词,要不就干脆省略不用。即使用‘我’时,意思也主要相当于英文的‘I’,而作为一个被观察者的‘me’则几乎没有,由此也就很难形成对自我本身的反思。”
这样的文化、社会特征投射到个人身上,不仅是诸如“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或是“批评与自我批评”之类的话语会成为口头禅,对自己的言行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模糊的边界感会在关系中的方方面面体现出来。
如今许洁回忆情绪失控时自己的心理活动,发现很难把自己与孩子分开,以为别人说孩子不好,就是在说她,“当时教练引导我暗示自己说,孩子的问题与我无关,我就非常生气,心想怎么可能无关?孩子休学后,一旦婆婆或老公说我太忙了,即使没有再说什么,我就会认为,是在指责因为我忙,没有把孩子管好”。
“集体主义”的优势
不过边界感模糊,反倒可能在做自我关爱时能收到更好的效果。
“幸福家”特意为此做过一个对照实验,来看看MSC课程的效果是因为集体主义,还是自我关怀。黄小玉介绍,MSC的课程是8周,其中有大量学员互动的过程,彼此袒露自己在静观、学习时的想法。他们挑选了两组学员,事先做自我关怀量表,获得一个分值后,一组学员照常学习MSC课程,一组学员只是在一起活动,讲一讲插花、收纳、旅行的话题。8周之后,他们为学员再做量表,对照观察学生自我关怀的程度是否有所提升。
虽然实验结果显示,MSC课程效果显著,只单纯在一起活动基本没有效果,但设计此实验的初衷十分有趣,那源于MSC创始人内夫的一个发现。她既在美国做培训,也曾来“幸福家”教学,她发现在同样的课程里,学员袒露自己时,中国学员第一天就能和她聊30年前自己和爸爸的事情,而这种熟悉程度,在国外一般要到第四天才能实现。甚至在数百人面前,有些学员也可以讲述自己曾被“性侵”的经历,这在美国不可想象。
这样的差异首先源于“幸福家”内部的特殊架构,其他国家的MSC课程是一次8周,每周两个半小时,两位老师带领20人左右的学员,两次课程期间,学员之间、与老师之间的交流非常有限。“幸福家”则是层级的结构,把15到20个学员分成一组,每组有自己的领队和助教,以及资深学长学姐支持,五六个小组上面再设置督导教练。
那来自海蓝博士支援汶川灾区时的经验。奔赴汶川之前,她曾在美国心理健康中心Centerstone任移民与难民部主任,为来自世界32个国家提供危机干预和创伤治疗,当她来到灾区时,却发现心理咨询师缺口巨大,自己的经验属于“扬汤止沸”,大部分心理咨询师的辅导只是填写量表,她为了尽可能多地给当地老师做疏导,并培养他们能疏导别人,开创了同伴教育的方法,同时辅导多位老师,并让他们互助。比如她在能容纳一二百人的场地里,带着老师们做身心压力释放的运动。“那些动作有12个,有的是张开双臂在原地缓缓转圈,有的是坐在垫子上,双臂抱膝盖先后翻滚,后背完全贴地后再坐起来。它们原本都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用来帮助士兵释放身心压力的,老师们一起做,不用说什么话,创伤就会释放出来,很多人当场哭得稀里哗啦。”
同伴教育方式背后的原理是心理学的共识——创伤疗愈最需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结,健康的心理状态也需要一个安全网。杨坤在接受积极心理学的心理指导师培训时,其中一个非常关键的环节也是团体辅导。员工们分成小组,说出各自的困扰,彼此资源共享,给出建议或者更为直接的帮助方法。“好比我想减肥,另一个人是健身教练,而对方想找个人帮孩子补习英语,我恰好又是英语专业。”杨坤介绍,通过这种相互倾听、支持的方式,可以让学员学会如何与他人建立有效的沟通渠道,如何在交往中表达自己的情感和需求,以及如何在冲突中寻求共识和解决方案。”
“相比心理咨询师一对一的治疗后,来访者只在心理咨询师一人面前获得认可,走到社会环境时仍然难以获得自我认可,团体的辅导能在陌生人间建立信心,再面向其他的人,负面情绪也不会再反复。”黄小玉说,除了分组、分层,他们搭建微信群,每天晚上鼓励学员在群里互动发言一小时,教练每天帮助调整状态。建群时,他们建立细密的规则,营造一个友善、富于安全感的环境,“既声明群里讨论的个人内容不可对外传播,也问学员愿意被如何对待,比如学员如果在群里消失三天,是否希望别人去‘捞’他一下,心里不舒服时,希望别人如何安慰。群里回复信息时,因为信息过多,不必每条都看,但尽量回应上一条信息”。
但这样的经验,似乎也是“集体主义”不可复制的地方。曾经的MSC执行董事告诉黄小玉,中国同伴教育的氛围令他们羡慕。教练愿意向学员袒露自己,分享自己曾经的遭遇,在整个课程期间,每天在微信群里与大家互动,分享自己的柴米油盐。相比而言,国外学员之间的联结会清淡不少。黄小玉曾发现,美国那里用Facebook搭建的群静悄悄,很少有人愿意讲家里的事。
这种“集体主义”下同伴的氛围,许洁深有感触。她记得前些年她的小女儿也陷入情绪低谷,不愿意上学。她开始自我否定,自责了十天,终于绷不住,找到特别信任的两三个朋友。她当时心里很乱,也不知说什么,但那些朋友只是陪着她,她被陪伴着哭了半个多小时,情绪释放了很多,感觉整个人慢慢开始活过来。

感知、接纳、呵护
“情绪在身体上有它的位置。愤怒时就像一团火在胸口,或是在喉咙里、脸上蒙了一层东西。当我对孩子充满期待,她说要去上学,结果又一次不敢进校门时,我感觉浑身没有力气。仔细体味,无力的感觉中有好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生气、无奈,又焦虑。但当我终于察觉到它,就能抓住它。”许洁迈出自我疗愈的第一步,是像陆雨一样,从静观中察觉到自己感受背后的情绪开始。
那是切断负面情绪的恶性循环的首要环节。在彭凯平教授积极心理学的方法中,冥想、八卦、太极都属于静观的方法。由于源于佛教、印度教的静观背后的科学依据,彭凯平将静观翻译为“专念”。据他介绍,像愤怒等情绪爆发时,会在大脑中生成一种化学酶,它会阻断前额叶与行为的通路,导致失去理智,出言不逊,动手打人。而静观之类的方法,降低了化学酶的产生,恢复了通路。甚至科学研究也表明,冥想时大脑活跃度降低,神经元的间隙扩大,利于脑髓液清理大脑中的废料,促进新陈代谢。
当一个人能把自己和情绪拉开距离,就能识别、接纳它们。陆雨记得,一旦接纳自己的情绪,她终于能够承认,出轨的不幸就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也慢慢意识到,前夫无可挽回,而且恰是因为把自己当作了工具人,也同样如此对待他人,才导致了他们的感情破裂。对前夫没有温度,对他每天做什么、想什么都不过问,也不感兴趣。“但与此同时,自己就是无能为力,就是特别痛苦。”
陆雨达到这种心境实属不易。MSC课程由浅入深,每周都有不同的主题。黄小玉介绍,第一周学习MSC的科学依据和应激反应等情绪的生理基础,觉知自己的情绪在第二周,第三周练习发掘内心对他人的慈爱,此后就是各种方式对自我的探索。看起来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8周的时间很充裕,甚至他们的进步可以对应到周。但实际上,陆雨起初只会纠结于改变当下的遭遇上,心境有所改变是经历了多次课程,反反复复的练习。其中令她逐渐接纳痛苦至关重要的感触,是与同伴分享各自经历和感受中,慢慢认识到人类的共同性——自己遭遇的痛苦,不只发生在自己身上。
“因为归属感对身体健康和情感需求具有根本性的作用。关联感就像亲切感一样,能够激活脑的依恋系统。内夫在《自我关怀的力量》中解释共同性的作用。基于此,感到与他人之间有了某种联系的个体往往不会被生活中的困难吓倒,更容易从容面对。”

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就是看到自己痛苦、羞愧之下,最深层的需求是渴望得到爱,关怀恰恰意味着“在痛苦时给予爱”。尤其是自己给予自己爱。陆雨记得,学员们在练习发现彼此的优点时,当她说过自己从小一直被迫学理,从事自己不擅长的职业,同伴会说,那恰恰证明她的执着,能坚持做不喜欢的事那么久,做得还不错,那是她从未想过的角度。但她同时也记得,当自己不认可自己时,很难相信别人是真心地夸赞。
而弥补缺失的爱,不需要一定要像陆雨那般“刨根问底”地做创伤疗愈才能实现,当下就能自我给予。当缺失的爱填够了,即便前语言时期的创伤也能化解。温柔的眼神、充满爱意的声音、肢体接触是爱自然的表达。“从生理上来说,人体分泌催产素时,就会觉得全身温暖,眼泪都要流出来,那就是一种爱的感觉。”彭凯平教授在加州伯克利大学教书时,一位学生做过一个实验,他请人到心理学实验室,中间用黑布隔开,只露出两个洞,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听不见对方的话,但可以握住对方的手,而仅凭肢体接触,善意就能传递过去,人类的同情、关怀、爱和感恩,通过肢体接触大概可以传递50%至60%的信息。在疫情期间,当许多人只能在家自我调节情绪,彭凯平利用情绪背后的生理学机制,发明了“八正法”和“五施”,将深呼吸、运动、自我抚摸身体作为心理调节的方法向公众传播出去。
而人的大脑不介意那些充满爱意的言行的发出者,人们可以像“哄”一个婴儿一样安抚自己。MSC有一个“三段论”,承认自己的感受,了解到这个感受不是自己一个人独有,给自己一个祝愿。黄小玉介绍,小孩子也做这样的静观。她见过一个小孩子在肚子上放一个小黄鸭,看它随着呼吸起伏,就开始给自己关怀,他说:“我真的很不想上幼儿园,但是我不是唯一一个不想上幼儿园的小朋友,但是爸爸妈妈不在家,我还是要去上幼儿园,愿妈妈今天早点来接我。”
最终,一个人能获得心理的平稳,帮助自己应对生活中的风浪。许洁曾经默念祝愿自己的话语像在念经,但她知道,那只是把它放在心上,还没有到它发挥作用的时刻。“有一位学员曾经对自己说出的祝愿,没有多少触动,前段时间家里出了大变故,当他特别崩溃的时候,每晚躺在床上,他就自自然然地跟自己说,‘愿我幸福,愿我平安,愿我健康’,几句简单的话,就觉得全落进心里了,获得莫大的安慰。”
善意的涟漪
关系是相互的,一个人情绪的改变能在上面传递。自我关怀的另一面,就是关怀到他人的处境。
许洁对此深有体会。“以往别人和我遇到困难,我会说,‘没事儿’。如今我会说,‘遇到这个事儿确实是挺难过的’。”当她把这样的心态放在孩子身上,她终于看到了转变。许洁说:“当我认识到孩子可能就是无法上学,而相比上学,他健康地活着更重要时,孩子能感受到我对他的一点点放松,他自己也就开始放松下来,愿意做一些尝试。当时的转折是孩子不愿意父母进他的房间,有一次他爸爸没有敲门,推门就进去了。孩子特别生气,大喊大哭,说‘不就是想要看我干什么吗,那还要这个门干什么’。放在之前,我肯定一肚子火,但那天心里一点儿火气都没有,只是心疼孩子。我走过去跟他说,你不要门的话,锤子砸是没用的,我帮你拆,就拿了螺丝刀把合页拆下来。他看着我拆,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后来我叫他帮忙把门搬到阳台,他很听话地就照做了。”
从那时起,儿子慢慢敞开心扉,许洁才真正了解儿子的处境。他说初中老师严,他怕挨打,也害怕成绩不好。初一第一学期冬天,他就住在外面的辅导站。晚上看书睡得晚,早上6点上早自习,他到学校后困得不行,上课又不敢睡觉,就在水龙头上用凉水先洗把脸,然后再去教室。如今母子彼此体谅,亲子关系早已改善,她的孩子已经回到学校,上了大学。不仅如此,善意会从亲子关系、亲密关系向外扩展。许洁的儿子在暑假参加夏令营,成为最受欢迎的助教,因为他最懂青春期不愿意上学的孩子的心境。
这些善意的涟漪不是特例,而是有理论和实验作为基础。“美国心理学家斯坦利·米尔格兰姆曾提出过六度分隔理论,一个人和其他任何人的关系,最多只隔了五个人。理论上对一个陌生人的善,传导六层,就能传播到任何一个人身上。”彭凯平教授在20多年前,曾就此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做过一个实验。他们分别在美国的东海岸、西海岸以及中国和巴西,随机挑选了一批大学生,邀请他们到心理学实验室参加一个多轮的经济学博弈游戏。实验人员让他们传递一个装有20美元的信封,他们可以选择任意处置信封里的钱,全部留下,完全不留,或是只留一部分。彭凯平教授想看一下前面的人的善意和恶意,会不会对下一轮被试的经济行为产生影响。实验过程中,有些学生发现原来参加实验的人把钱全部留给了自己;有些学生则发现没有钱留下来;还有一些人发现钱只剩下了一半。而实验的结论显示,善是可以传递下去的。“前面的人把所有钱都留了下来,后面人一定也更倾向于把所有钱都留下来;前人没有把一分钱留下来,后面的人也很不愿意把自己赚的钱留给下一轮的被试;而得到数额居中的人,往往也倾向于留下一半的钱给下一轮做实验的被试。”
“人在帮助别人、觉得自己有用,大脑就会分泌出血清素,让人特别开心。”彭凯平教授介绍,助人有也其生理基础,能够帮助人培养积极的心态,甚至当一个人不得不持续面对挫折,只有大爱的情怀能够支撑下去。为了培养与人为善的习惯,他发明了“颜施”的说法,也就是要向人微笑。在最生理的层面,他教人练习,“艾克曼教授和他的学生罗伯特发现如果我们坚持一种笑脸,慢慢地也会想笑,晚上刷完牙之后,不要着急把牙刷扔掉,就把这个牙刷放在嘴里头,用牙齿咬住,对着镜子傻笑5分钟”。
(文中陆雨、许洁为化名)
网址:如何更好地爱自己 https://www.yuejiaxmz.com/news/view/811877
相关内容
自我关怀:照顾好自己,才能更好地爱他人如何更好地放松自己
如何更好地管理自己的健康?
如何布置自己的家, 更好地生活?
如何更好地管理自己的睡眠?
如何更好地照顾自己?丨心理自助手册
如何更好地照顾自己的健康?
如何更好地管理自己的食欲和饮食?
如何通过自我调整,让自己更好地处理压力?
如何更好地管理自己的财务状况.ppt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