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主义:寻求的目标和改变
2013-12-31 09:40 作者:贾子建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2013年第52期不管是为了信仰,为了环保,还是为了个人健康,素食主义者都是在把饮食习惯的调整当作一个入口,寻找用身体和心灵重新认识和理解这个世界的方式。
别吃朋友
北京12月的严寒中,解征出门只穿牛仔裤和长袖T恤,一件并不厚实的棉质连帽衫罩在外面,起着象征性御寒作用。解征很瘦,脸颊瘦削得几乎没有弧度,因为不用护肤品,眼角聚集着一些细密的干纹,1.8米左右的身高,他的体重却只有110斤。解征说他并没有感觉很冷,而且比起以前,现在生病的次数更少。“现在还算胖了,以前平均体重都是104斤左右。”从被头巾束起的飘逸长发还能够看出解征的文艺青年范儿,他是“优质大豆”乐队的主唱,按他的话说,他们唱的是“很重很重的那种金属”。但是近几年乐队演出变少了,解征的社会身份在逐渐从乐队主唱变成动物环保组织“别吃朋友”的创办人。
柏林玛尔戈餐厅的米其林厨师米歇尔·霍夫曼在制作素食餐
解征说的“以前”是他还吃肉的时候,现在他则是一名纯素食主义者。按照国际素食协会(International Vegetarian Union,IVU)的定义,一个人必须从食物中摒弃所有的动物肉(肉、家禽、鱼和海鲜)和动物产品(蛋、奶),不吃蜂蜜,不使用动物制品(真皮、丝绸、羊毛、羊毛脂、明胶等),才有资格被称为严格素食主义者。解征全身的衣服都是棉质的,他从来不用护肤品,这些年来洗涤用品也都被他用天然的茶籽粉代替。“我的衣服、头发都是用茶籽粉来洗,平时本来沾到油的机会也少。没有茶籽粉的时候,我用煮过面条的水来洗。”解征对自己的生活制定的限制性细则很多,比如他谢绝了本刊记者给他的瓶装矿泉水。“瓶装不环保,我是不喝的,对不起。”解征讲话很温和,眼神很真诚。
解征
1979年出生的解征从2001年开始吃素,到现在已经有12年时间。这十几年按他的话说,经历着一个“从‘身体素’到‘心理素’的过程”。少年时代的解征和家乡鞍山的每一个普通少年没区别,甚至他更叛逆。“我不喜欢学校的限制,那时候追求绝对的自由。”小学高年级时他就学会了抽烟,也和小伙伴们一起长期泡在游戏厅里打游戏。到十四五岁时,他终于冲破父母的劝阻,选择退学自己开照相馆为生。
“我父亲是科研工作者,从小我家的物质生活算得上优裕。我的照相馆收入也不错,在当地能维持一个中等收入水平,所以我对物质生活没有更多的追求。”似乎终于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自由,但是解征说,他陷入了人生方向的迷茫,因为经营照相馆是个可以看得到未来的生活方式。“从15岁到20岁这段时间,我看了很多书,书里说‘欲望是痛苦的根源’,我认为有道理,就把烟和酒都戒了。”除了改变自己不良的生活习惯,到开始组建自己的摇滚乐队。“摇滚乐能传达出平等的力量和拼搏的精神,我希望通过音乐激励那些混在游戏厅里玩的少年找到人生的价值。”一边经营照相馆,解征一边组建起“优质大豆”乐队。在家乡的生活原本很安逸,但为了寻求音乐上的发展,1999年他和乐队开始到北京过起了“北漂”生活。
2001年解征戒掉了肉食,成为蛋奶素食者。乐队在北京的几个酒吧里驻场,解征越来越感到疲惫和空虚。“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傀儡,仿佛牵线的木偶,身上绑着密密麻麻的欲望,完全被欲望所操控。”解征的身体开始出现不适,医生建议他减少肉食摄入。“我想着既然让少吃,索性不吃了吧。没想到身体感觉变化很大,精力更充沛,劳累后身体的疲乏感消失得也更快。”解征通常过了凌晨1点才会休息,但是早上7点就起床工作了,“吃肉的时候不行,至少要九十点钟”。其中的原因他并不知道得更多,他觉得是肉食的消化本身也消耗了身体的大量能量。吃素和他戒烟、戒酒一样,他尝试通过减少欲望来体会内心宁静带来的快乐。
解征总结那段时间他是“为了吃素而吃素”,2006年,他才开始是为了动物朋友争取权益。那一年,他的乐队开始了长达5年的休整,其间,解征成了一名兼职设计师,他的工作是为一些公司设计Logo。“那段时间其实还对自己放松了,偶尔还会吃一两口肉。”这种状况直到他做了一个现在听来有点玄的梦才彻底改变。解征说那只是一个午后打盹儿的时间,“梦里我走进一个阴暗的房间,房间里躺着一头已经死去待分解的猪。它闭着眼睛,睫毛长长的,表情很绝望,可以想象它临死前有多痛苦。我忽然想,如果这是‘Lucky’我该有多难过”。“Lucky”是解征养的小狗,而梦境里的猪头也转而变成了“Lucky”的头。“我当时莫名地想,这如果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要是这样绝望地躺在这呢?”画面又突然变成了他最好朋友的面孔,解征在难过中惊醒过来。
解征觉得,这场梦是给他打开的一扇门。从2007年起,他开始吃纯素,他说这种对素食的接受是一种心理变化。也是这一年,他创办了动物保护公益组织“别吃朋友”,Logo是他设计的:猪和牛分别组成眼睛,一只鸡放在鼻子位置,一条鱼则代表了人的嘴巴。“当你真的把它们当成了朋友,你才会觉得那些伤害都是残忍而没有必要的。”今年,他们在全国16所高校举行演唱会,为大学生们讲述被抽取胆汁的熊所遭遇的痛苦生活。“优质大豆”也演唱他们为动物保护创作的歌曲。
解征能理解公众对他出于动物保护目的的素食主义的不理解。“我以前也不屑一顾,会去问难道植物就不是生命吗?”但是现在,解征仍然会倡导素食生活。“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全身心投入去保护动物朋友,饮食习惯的改变是个入口,是我们去了解爱的入口。”解征的朋友们在他的影响下也开始接受素食,其中包括梦境中那位最好的朋友。原本一直反对他特立独行的母亲也慢慢接受,还会经常帮着团队成员们做饭。“每个人心里都是有善良本性的,冷漠是因为我们不了解。”
解征对吃什么并不挑剔,他觉得自己到了“心理素”这个阶段,吃什么已经不是重要的事情。在凤凰岭租住的小院里,他自己播种和侍弄蔬菜。“当你吃素的时候,尤其是自己种菜,你会发现水的重要性,我现在不用洗洁精,茶籽粉一样洗得很干净。”解征觉得自己过得很快乐,保护动物对他来说是一种本能,他没想过结果,只想尽力去做。“现在每天都能看到星星,当你能直观地看到水、植物这些和你的生活息息相关时,你就不会那么容易无所谓。”外人看似严苛的纯素食却是解征认为积极的生活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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