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豫有约·镜头》试读：生活的细节就是浪漫

鲁豫：你们俩总会有一天，比如说大家都早回家，做饭如果不太可能的话，至少可以一起在家里面吃饭啊？ 陈可辛：可以呀，就是聊天，等聊完之后继续去做下部电影！ 鲁豫：而且聊天也都聊电影？你们不会聊说今天孩子怎么怎么了吗？ 陈可辛：现在有孩子当然和以前不同了，以前真是没有生活。其实做电影的人大部分都是这样子，因为做电影是一个很高压的工作，做导演尤其是。而且我们拍一个电影又会长时间不在家，很容易错过女儿长大的时候。我记得我去拍戏，一去九个月，回来她真的都认不得我了，虽然中间来看我两次，但毕竟不能一直跟着你，你到哪里去拍戏就带她去哪里。 鲁豫：她说人生第一句话的时候你在旁边吗？ 陈可辛：其实她做任何第一次事情的时候，我应该都不在旁边。 鲁豫：她刚生下来，你抱她的时候哭了吗？ 陈可辛：我没有哭，就是激动和紧张，总是怕抱错了，怕把小手弄断了或是怕弄到哪里的，总之就很紧张。 鲁豫：哪儿有那么紧张？！ 陈可辛：你没抱过小孩儿吧，抱着小孩儿多紧张啊！好像一个玻璃制品一样！我还给她换过尿布，不过那时候她还不太动，后来动得多的时候就不那么容易了，我给她喂过牛奶，跟她睡过，带过她一个晚上，但是确实不多，因为她才三四个月的时候我就去拍《投名状》了。后来君如还带她来片场探过两三次班，一次两个礼拜的样子。 鲁豫：你是喜欢她们去探班还是不喜欢？ 陈可辛：以前我是很不喜欢的，有任何认识的人在现场都会影响到我工作，但现在不会了，这恐怕也是年龄问题。我现在觉得其实生活不止是电影，应该还有别的，这些东西你要用一个比较长的时间去慢慢调试，包括调整自己四十几年的习惯，慢慢给自己在生活里面找到多一点别的东西，而不是永远是电影，那样其实是完全没有生活的，自然也就没时间浪漫了。 鲁豫：你是个浪漫的人吗？ 陈可辛：浪漫其实不需要营造，浪漫就是生活的细节，两个人坐这儿聊聊天、吃顿饭，其实就可以很浪漫的。 鲁豫：那你做过的最浪漫的事儿是什么？ 陈可辛：吃吃饭，聊聊天。关键你要看对象是谁，如果对象是对的，那么吃吃饭聊聊天就很浪漫了，对象不对，你做什么事儿都不浪漫。我不会做那种传统的叫做浪漫的事儿，比如送花什么的，但是我心底是一个浪漫的人，不然我不能拍爱情片啊，我对爱情也好，对人与人的关系也好，观察其实是很细微的。 鲁豫：反正你也没时间做，对吧？不过我相信你在生活中性格也就是这个样子的。 陈可辛：我是那种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的人，隐藏不了自己，无论做访问还是聊天，或者拍戏，都是我最真的本性。 鲁豫：你是个大部分时间脾气很好的人吧？ 陈可辛：表面脾气好，其实我脾气挺大的，而且发起火来会越来越大。以前还不这样，也不知道为什么。 鲁豫：可能是因为腕儿大了以后脾气也大了吧。 陈可辛：这个绝对不是。可能是年纪大了，时间不够了，所以就会觉得你别浪费我时间，年纪大了时间越来越少了，你明白吗？本来觉得有七八十岁的命，现在忽然意识到只剩三十年了，你就会越来越急。但总的来说我性格还是比较温文尔雅的，至少表面上给人感觉是这样，大多数时候也的确如此，只要不火起来的时候都这样。而且即便是有火我也还是不太会骂人，往往就是火自己，我觉得骂人是很笨的事儿，因为骂人的结果往往最下不来台的是你自己，最难为情的也是你自己。所以我反而觉得骂人这种事，腕儿越大，越不会发脾气。 鲁豫：你连什么是腕儿都懂了啊？！ 陈可辛：我在北京时间很长时间了，再加上几年前看小刚拍的《大腕》，就懂了。那时我还问"哎，大腕儿什么意思？" 鲁豫：很期待你这部《投名状》，还有你说的黑帮片我也很期待，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再回归到文艺片。 陈可辛：对，还是会拍的，但是我想先歇一下吧，因为拍了十几年真的也有点腻了，也要再找点不同的角度才能再去拍爱情片啊！ 鲁豫：《甜蜜蜜2》！ 陈可辛：那怎么拍呀？这是不可能的任务了，戏都讲完了还讲什么？ 鲁豫：怎么不可能啊？你接着往下讲，编下去呗。比如接着讲两个人坐下来喝杯咖啡，然后说"好，有时候碰到再见，你电话几号"等等，反正你再安排情节。 陈可辛：问题是，两个人这样子碰到，要不就在一起？那个恐怕是大家最想看到的，但又是最不好看的！可是你要是最后弄得再不在一起的话，观众被折腾得肯定会觉得"你导演还在玩儿我们呐？！"两个人这样碰到，分开，然后又再碰到一起……难道有一个人得了绝症不行，太俗了！我其实本来是想过拍张曼玉跟豹哥跑路那一段，但是这样子就很不符合观众的口味了。因为她在跑路那段时间里其实有几年见不到黎明，我觉得那一段她一定还有别的人，应该有另外一个"黎明"类的人物在那段时间里。我常常想，其实每个人，黎明也好，张曼玉也好，在不同的阶段都有另外一个"黎明"，另外一个"张曼玉"，而且每个人都不止一个"黎明"，一个"张曼玉"，只不过这部电影没讲而已，因为真的这样讲出来的话，观众就很不喜欢，会觉得你还拍那么浪漫的爱情片，原来你自己都不相信这种至死不渝的爱情啊！其实我觉得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至死不渝"，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关系的人，但可能都是很真的。人其实就是这样的，当你拥有一段爱情的时候，你就会相信这段爱情是至死不渝的。但如果已经成为过去的话，你可能会开始一段你新的你认为至死不渝的爱情。总的来说，我还是相信至死不渝的。 鲁豫：所以《甜蜜蜜》还是应该续拍的，至少我是强烈要求拍《甜蜜蜜2》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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